经楚子凯如此细心一番敲点,虞昭细思,话里所述,可不是将情与理都对上了,随即恍然大悟,觉得缘故必定就是楚子凯所说的这般,连忙点头道理解,宽容道那御厨发怒发得有理有理。
空怀绝技,却被冷落埋没了几十载,忽而就来了个可以翻身的机会,费尽心思表现,成果却还被人搞了破坏,任谁都会觉得委屈至愤怒,想把那坏事之人狠狠教训一顿。思及此处,虞昭不由对那御厨起了一点怜悯之心,随意一个念头,预备赏个面再给个机会亮一亮本事,便吩咐茉香道:
“你着人带些赏赐去膳房,跟那位御厨说明,他为本宫备的菜,不管是被谁偷吃了,本宫都体谅了他的辛苦,劳烦让他收下赏赐后再生火掌勺,随意烹出两盘送来,只要能赶上晚膳这个点就可,也不必拘精致与否,本宫尝尝味道,看看合不合心,若觉得美味,下次再尽心就是,
“是,奴婢这就去办。”
茉香即刻俯身领命,而后想退下。
“不忙,还有”
冲突本是两方挑起,虞昭给了些好处去安抚了御厨,也没忘了还有除豆萁被关在柴房里,也不能放任不管,继而又想起他对别人所为那可笑举止,微微低下头,再同楚子凯一起暗笑了其一番,却因为念及着恩情,不欲让他担惊受怕太久,又将茉香叫住了嘱咐:
“此事两人都有不对之处,不能只一昧的给赏纵容,你去了,给过赏后,也别忘了给那御厨说说规矩,宫中忌讳挑事争斗,本宫与陛下今日念在他二人是头一次犯错的份上,才没有给罚,叫他识时务些,小事化了,就别再与除大人计较了,说本宫今日还等着他请脉,将他放了来吧。”
茉香再次答:“是,奴婢明白。”
三言两语解决完事情,恩威并施不失威信又念及了了人情,虞昭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顾虑,就随楚子凯出了外殿,围着桌子挨着落座,吩咐人上了茶和点心,品茶吃果子,静待茉香去请除豆萁来,趁着这点清闲,互又寻着话开始闲聊起来。
眼下六宫各类大小事宜,皆都还是张淑容帮着在受理管辖,虞昭亲自下手解决事务的时候,细数数,倒没有几次,楚子凯有幸能今日见识到,就以此事聊道:
“也幸而除豆萁今日是走了大运,遇见的是昭昭,你不大计较物什,就觉得没什么,要换作别人,知膳食被他偷食了,按规矩,惩罚给的再轻,也少不了赏他一顿板子挨。”
“我又不缺这点吃食,所以无谓因此给人家麻烦受,”
如今是衣食无忧,可虞昭是自小尝着肚饿的滋味长大,尝过饥苦滋味难耐,偷别人吃食一事,她小时候饿急眼了时,也是干过一次,如今想起来,自己那做法与除豆萁今日这可笑的做法大同小异,便可理解他一二。
“他来自民间,许多规矩不懂,肯定是无意的,一有不知者无罪一说,尽可当他初犯给一次宽恕,二来,我觉得,他若不是饿得狠了,定然也不会去做出这没脸事来,此事说小,传出去了却太不好听,还是暗里压下来的好,人难免会一时糊涂犯点小错,闹得人被满宫人笑话不值得。”
素来不爱管闲事的人,独对除豆萁这一次就给了这样善解人意的关照,楚子凯最是了解虞昭,觉得此举不应该,心知其中必定有原因,便直接问道:
“为何呢?不论事物大小,他不问自拿了,就有偷窃之嫌,按你往日的作风,或许不会去受理,但应该也不会这样宽容待之吧?”
“说来也是惭愧,其实我也做过不问自拿这等事,”
不堪的往事重提,愧疚与无奈感涌上虞昭的心头,不过她素来敢做敢当,丑事再丑,只要是自己做过的,就不想隐藏什么罪名,听楚子凯问起了,便想坦然将自己的一次经历,说出来给楚子凯听听。
“那时四五岁,有一次,实在饿得慌了,人小,却也不怕事,偷了一个过路猎人包袱里的饼子,顺带还抱走了一窝他猎的一窝狗崽子……不是,是狼崽子,他分明发觉了,却只是站在后头喊而并未迈步追来,那时我还在得意是我自己有本事跑得快逃脱了,如今想来,想必他要追,也是追得上的,只是不愿与我计较放我一马而已,也正是因他没有为难,我与我娘才不至于饿死,此后想明白了我时常都觉得,自己本该念其恩德,而回报于之后所经历的人事之中。”
“那如何能一样,”
听明缘由,楚子凯不赞同虞昭将自己的这次经历拿来除豆萁这一事相提并论的做法,急忙纠正,后又迅速准确地道出了虞昭与除豆萁行这相同一事中蕴藏的截然不同的动机与原因:
“昭昭那时,是走投无路了,为了活命没有办法才那样做的,可除豆萁他入了宫当差,朕给了他丰厚的俸禄,又不曾短过他吃的,不曾短过他穿的,他竟也敢来偷你的吃食,平白无因做出此等事,说什么,他都没有道理。”
“无妨,必定是有原因是我们不知道”
见楚子凯还因为这点事较起了真,虞昭连忙拍拍他的手,示意安慰,又大度试着估测道:
“许是因今日故院首不当值,他一个人研究给我安胎的药理,忙不过来,没来得及用膳所以受饿了也未可知,只要他秉持医德,对我与腹中孩子尽心就好,若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了,别说它要吃我点饭菜,就算额外伸手要金银赏赐,咱们本也是不该短他的。”
她一门心思还在纠结除豆萁偷吃饭菜一罪当不当给罚,楚子凯发表完自己意见之后,其思绪全然已经全然飘离了这一事上头,目光柔和定定望着虞昭,轻声叹道:
“朕常听人说一句话,穷困潦倒养刁人,可我只看我昭昭就知,此话,定又是这群吃饱了没事做的富贵之人杜纂出来的妄语,根本无一点实际之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