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扶住乱撞的牛角,道:“前辈不必行此大礼,我只是一介巫医,你是神仙,辈分自然远远大过我。”
牛说:“救人一命,恩同再造,恩公当然受得!”
我又寻思了下,问道:“对了,我再确认一下,您受这样的苦,怕不是什么注定的劫难、报应吧?”
岂料这牛突然反应剧烈,委屈地不停摇头,“恩公,吾平生积德,报应之说,本是番僧蛊惑之言!所谓六道轮回、前世今生、因果报应,荒诞不经!若人今生造孽,而来生受苦,来生不知今生,徒受苦难,焉有教化之功?何况今生来世本为虚妄,人之一死,形神俱灭,人间苦难,皆出自他人,干天意何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焉顾小民之福祸得失?”
这一番侃侃而谈,我不由听呆了。
到底是神仙,思辨能力就是强!
这时外面吵闹起来,我听见章歌奇在怒吼。
我怕出事,赶紧过去打开门,看见章歌奇正伸手拦住想要进来的王卓岩。
王卓岩夫妻一见我,就堆出笑容,“林大夫,怎么瞧半天还没好?”
我笑道:“你是怕我偷牛?放心,我不是魔术师,这屋子密不透风,我能牛带到哪儿去?”
“没事没事,林神医,你继续吧,我们不打扰了。”
大概是瞥见了我身后那头牛还老老实实的呆在笼子里,这夫妻俩便陪了个笑,退后了。
关上门,我摇摇头——小人之心。
回来之后,我朝牛拱了下手,“前辈,刚才那问题是我思虑不周,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牛晃着头,“当年的事情,吾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吾主所访之友,乃解州员外李宏元,是位修道之人,与吾主甚厚。”
我问:“当时你主人开玩笑地把你变成了牛,骑着来见这位李员外?然后你被偷了?”
“是的。那夜吾主将吾留在院中,夜半有人接近,吾以为是家仆,未曾提防。谁料那人以粪便涂吾之面,以木棍塞吾之口,牵吾而去。”
“该死的贼!”
我不禁皱眉,仙家最怕秽物,用粪便涂面,就是防止这头牛变化。
宋定伯捉鬼,不就是用唾液让鬼变不回来,然后拉到集市上卖了吗?
为什么鬼神怕秽物,其中道理我也不甚明了,像我平时用的符咒如果弄脏了,肯定就失灵了。
我说:“看来那个小偷完全是有备而来,很有可能知道你是一位仙家。”
牛又疑惑地接着说:“奇怪的是,吾后来亦无法变身,只能以此牛形示人。”
我沉吟着,“我要如何救你呢?如果我把你的肉身杀掉,你可以逃掉吗?”
“不不不!”牛慌张地说,“吾现在是牛身,若被杀,则形神俱灭!救吾脱困是其一,解开厌镇是其二。”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找到王家把你封印的手段?”
“然也,万望恩公尽力,吾感激不尽!”
“不客气,最后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王家所患的脊杖癣是你下的咒吗?”
“非也非也,吾现在无法施展法力,那怪病应是吾主之警告,奈何王家脸皮甚厚,利欲熏心,久不归还!”
听到这儿,我心想王卓岩一定隐瞒了非常多的事情,王家甚至有可能已经清楚地知道这牛是谁的,甚至也知道牛本身是个仙童,但就是不还,就是要割这不要钱的“牛肉”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