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八未雨绸缪, 把林霜也带了来。
不过林霜先前是追着沈庄主和方延出来的, 走得匆忙, 东西都还在寒云庄,因此只能暂时用银针封住乔九的穴道,然后急匆匆赶回寒云庄。
白道一众正在这里焦急地等消息, 见九爷竟被抬回来,都有些吃惊。
窦天烨几人则知道实情,连忙围过去, 跟着他们进了客房, 一直到入夜才见林霜收手。
谢凉道:“怎么样?”
林霜收好银针看着他:“没办法,只能喂药。”
谢凉的心微微一沉。
药的事, 林霜来的路上对他说过,她最近一直在研究医书, 前几日勉强想出一个方子,但不知效果如何, 原想先配出阎王铃找个人试试,可现在来不及了。
他问道:“最多能再拖几日?”
林霜道:“不能拖了。”
谢凉道:“若是……”
林霜等了等,没等到下文, 主动道:“不喂药会死, 喂了若是不行,也会。”
谢凉看向床上的人。
出事至今乔九一直没醒,被林霜吊着一口气,就这么毫无知觉地睡着,也不知还有没有话想对他说。
房间的人都看着谢凉, 等着他做决定。
谢凉沉默几秒,眷恋地摸摸乔九的脸,终于点了点头。
结果药喂下去,乔九没醒。
一天两天三天……他依然没醒,这次林霜也束手无策了,看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或许哪天会醒,也或许永远都醒不了,睡着睡着就撒手去了。
谢凉静静听完,向她道了谢。
幸亏有她在,到底是没弄到最坏的结果。
林霜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安慰人,只看了他一眼,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便去找段八了。
段八此刻正在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廊下的一群侠客。
万雷堂的尊主一死,飞天教一众的寿命减半,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白道念在他们除了绑架小辈外没干过什么恶事,就让他们回去了。事情一了,侠客们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又一次打败了万雷堂,顿时激动,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回味这场胜仗,所以今日见窦先生出来溜达,他们便把人按住,想听听他被抓之后的故事。
窦天烨帮不了谢凉那边的忙,干着急了几天,心里难受也挺想找人说说话的,就同意了,往走廊一靠,开始吹牛。
庞丁脑残粉迅速跑来,搬着小马札坐在了最前方。
少林的事过后,于帮主为了惩罚他擅自乱跑的鲁莽之行,把他扔到深山里修行了,最近才出来,他是他们打完了才到的,这时便干巴巴地望着窦先生,等着听故事。
窦天烨清清嗓子正要讲,余光一扫,见纪诗桃和几位女侠来了,笑着打招呼:“纪姑娘。”
纪诗桃高冷地点点头,问道:“在说什么?”
窦天烨道:“在说我和小江被抓的事。”
纪诗桃“嗯”了声,在旁边坐下了,看意思也是想听。
窦天烨来者不拒,淡定地把这里当成茶楼,为他们讲了讲他与尊主斗智斗勇的故事。
林霜找过来时,便见她哥哥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问道:“你不回京?”
段八道:“小九怎么样了?”
林霜道:“还是那样。”
段八道:“那蠢货呢?”
林霜道:“我把他的药解了,他睡醒就没事了。”
段八道:“你暂时先留在小九这里,若一个月后他还这样,你再回京。”
林霜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段小侯爷素来冷心冷情,漂亮的皮囊下装的全是狼心狗肺,没想到竟还会为同门着想。
段八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哥哥一向很疼你们,你这么意外,怪让哥哥伤心的。”
林霜一脸平静,半个字都不信。
段八放下茶杯起身,惋惜道:“不过死的若是前面那几个就好了,哥哥就小九这一个师弟,他要是没了,我就成最小的了,霜啊,为了哥哥,你一定要救活他。”
林霜:“……”
段八笑着摸一把她的头,带着他的人走了。
他前脚刚走,项百里后脚就醒了。
项百里没受什么伤,只是对最近这段日子的记忆有些模糊,便一边往外走,一边认真回想意识消失前的事,结果刚出小院便看见了正巧路过的凤楚和赵炎,目光一顿,沉默数息,走过去拦住了他们。
他看了看凤楚这张脸,问道:“小凤凰,这是哪儿?”
赵炎道:“你喊谁小凤凰?”
“怎么,不乐意听?”项百里看向他,“我上次说过不想看见你们,这话依然算数,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不是来和你抢人的。”
赵炎眨眨眼反应一下,参悟了某个丧心病狂的真相,目光在他和凤楚之间转转,默默回房收拾好包袱往肩上一背,准备回五凤楼散散心,江湖实在太乱,还是家里好。
他走后,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曾经烜赫一时的寒云庄立刻冷清下来,叶帮主最近几日都会去乔九那里看看,见谢凉收拾东西也要走,问道:“回云浪山?”
谢凉应声。
叶帮主走过去看了看儿子,对谢凉道:“有什么事随时差人找我。”
谢凉又应了声,等天鹤阁的人过来把乔九抬上马车,他便带着窦天烨他们启程了。
他坐在乔九身边,理了理他微乱的头发,轻声为他讲述这几天的事。
比如项百里醒后,凤楚不知和人家说了什么,两个人竟去喝了一次酒。
再比如叶帮主他们特意问了沈家的老人,得知当年沈家有一个旁支来投奔,半路遭遇山匪,只剩一个孩子还活着,那孩子便是沈庄主,后来老庄主的独子夭折,便将沈庄主过继了过来,谁想竟是引狼入室。沈正浩听后将寒云庄还给了沈家,他的新婚妻子仍愿意跟着他,两个人处理完沈君泽和沈庄主的丧事,便离开了江南。
再再比如秦二能下床了,叶姑娘这些天一直在照顾他,而自从上一次叶姑娘被归元抓住,秦二肯甘愿跳出来之后,卫公子便没再纠缠过叶姑娘,大概是自惭形秽了,这么看,秦二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耐心说完寒云庄的事,又挑了些他以前的趣事,就这么慢慢回到了云浪山。
阿山照例负责看家。
他已经接到消息,帮着他们把九爷放回卧室,观察了两日,见夫人总待在九爷的屋子里,便上前敲门,说道:“夫人,九爷让您在后山种点桃花,弄成敌畏盟那样的。”
谢凉一怔:“他何时说的?”
阿山道:“前不久。”
谢凉便好脾气地去种桃花,发现他们弄的树苗很多,于是从上午种到傍晚,回来洗个澡,筋疲力尽地就睡了。
第二日,阿山又来了,说道:“夫人,九爷让您把库房的东西整理一下。”
谢凉看着他:“他是真说过,还是你自己想的主意?”
阿山掏出一封信展开给他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不等夫人要,收了起来,说道:“九爷说不能给您看,让属下每天早晨来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