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枕戈待旦下来,林暮冬没遇到,叶枝的存粮也终于见底了。
学着仓鼠絮窝的新队医蹲在小办公室,对着只剩下一袋紫米面包、一罐八宝粥的零食盒子,终于给自己打足了气,颤巍巍地迈出了下楼的脚步。
叶枝抱着自己仅剩的存货,悄悄钻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怕人发现没敢开灯,把八宝粥倒进小饭盒,放进了整栋楼唯一一台微波炉里。
……
一墙之隔,柴国轩正慷慨激昂地给准备出征世锦赛的队员训话。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一切模拟实战,细节决定成败!”
没了林暮冬带队,这届队员的成绩并不乐观,柴国轩不敢放松,要求越发严厉:“射击比得是技巧,更是静心,要心如止水,要胆大心细!”
柴国轩敲着花名册:“离出发还有三天,不要让我看到任何人私自熬夜、打闹、上网打游戏、进食赛事餐以外的食物,不然通通取消资格!”
林暮冬和刘娴这次都会随队,坐在背对队员的教练席上,也跟着听柴国轩中气十足的训话。
这些要求听起来严苛,其实却都是一代代人用经验总结出来的,并不是故意难为人。
熬夜会影响心率,打闹可能意外受伤。禁止打游戏是因为防止敲击键盘鼠标的手感不同,可能会影响扣扳机的肌肉记忆。不准随便吃东西,是为了防止未知的食物里面可能存在乱七八糟的成分。
射击的兴奋剂检查和其他运动不一样,任何有镇定成分的药剂都可能被判定违规。怕队员们一不小心把得之不易的奖牌吃回去,队里索性统一供应赛事餐,对各类零食一直都是管制从严的。
刘娴入队十多年,已经听了几百次这些规矩,忍不住压低声音跟林暮冬说小话:“最近叶队医怎么没过来,你见着她了吗?”
林暮冬正在保养着自己专用的枪械,沉心静气,擦拭的幅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刘娴早习惯了,自顾自低声念叨:“我还挺喜欢她的。小姑娘脾气好,工作认真,对你的印象应该也不错,之前还问我你手怎么伤的……”
林暮冬蹙了下眉,放下手里的扳机组件,抬头。
金属的组件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迎上他黑沉沉的瞳底,刘娴自知失言,连忙摆手:“我没说啊——本来我也不知道!你不想让她管我就跟她说一声,让她不用找资料了?”
刘娴听柴国轩说起过叶枝的学历,回去又仔细打听了一圈,看看依然不为所动的林暮冬,忍不住觉得有点儿可惜:“说真的,她出来的那个实验室特厉害,运动康复是国际顶尖的。我是真不知道你手怎么了,可是说不定人家就能治——”
“不必。”
林暮冬打断她,收起了桌面上散落的零件。
刘娴看着他,欲言又止。
之前没有大型赛事的时候,林暮冬的退役并没在队里产生太大的影响,可现在世锦赛林暮冬不能去,力不从心无人可用的感觉就忽然跟着明显了。
不论是为了接下来的比赛,还是因为不想看着一个天才就这么陨落,他们都有点儿不甘心就这么一直下去。
可惜林暮冬本人却显然没有要配合这个话题的意思。
不仅不打算配合,林暮冬已经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准备走了。
才发现训话的队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散,刘娴连忙起身,快步跟上去:“等一下——”
“刘教练,我已经不是现役队员了。”
林暮冬声音清冷,解开护腕,扔在桌上:“也告诉叶队医,用不着费心——”
那天晚上,哭得抽噎的小姑娘隔着门吓得不轻,软糯轻颤的嗓音悄悄在他记忆里冒了冒头。
……
应该也不用再特意告诉对方不必费心了。
林暮冬扫了一眼装着冷冰冰枪械零件的枪盒,随手合上抄起来,右手插|进口袋,起身出了训练馆。
今天的训话是在所有训练完成后,已经拖到了很晚。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天幕上挂着零散的几颗星星,亮得有气无力。
林暮冬莫名生出些无法控制的烦躁,蹙了两下眉,转过拐角,走向了训练馆旁的休息室。
他记得休息室的冰箱里还有啤酒。
这种东西在柴国轩那儿无疑也是要被严厉禁止的,教练员们不敢放在自己的宿舍和办公室,只能放在了公共区域,仗着灯下黑侥幸一直没被搜到,谁想喝了就去拿一罐,回头再补上。
林暮冬平时并不参与教练们的联欢聚会,却还是身不由己地被拉入了反柴队侦查联盟,知道了这个秘密。
他现在已经不是现役,用不着参赛,那些严苛的规定自然也不必要遵守了。
林暮冬皱了皱眉,被那点儿无法忽略的莫名烦躁驱使着,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黑漆漆的休息室里,不知道哪儿来的运转声嗡嗡响着。
橙黄色的灯光透出来,从下方的犄角旮旯向上,忽明忽暗地,幽幽照在张格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
林暮冬扶着门,端着枪手臂上吊着砖头一个小时都素来稳健的右手,忽然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