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枪队主教练张了张嘴,进退两难地刹住了话头。
边上的飞碟队不大了解射击这边的情况,莫名有些紧张,来回看了看,正要圆场,林暮冬已经站了起来。
屋子悄然安静。
两个人的高度差有点悬殊,叶枝下意识仰起脸,被灯光晃得轻轻眯了下眼睛。
模糊一瞬又重新清晰的视野里,林暮冬的身影依然沉默,瞳色漆黑彻邃,平淡成一片静水流深。
柴国轩沉下脸色,严厉扫了几个多说多错的教练一眼,抬头笑笑,缓和了语气:“暮冬……”
“耿教练说得没错。”
林暮冬打断他的话:“该怎么商量就怎么商量,压成绩,使战术,没必要总是顾虑我的感受。”
柴国轩一滞,勉强笑笑:“暮冬,你想多了。其实——”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第一要务是世锦赛。”
林暮冬拿过做过记号的花名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放下:“我就算退役了,也还没退队。我是手|枪队的教练,负责主训备战,本来就该做战略,没什么问题。”
“用不着总是照顾我。”林暮冬很平静,“我现在什么也没想,只想让国旗在赛场上升起来。”
他的语气冷淡,深黑瞳底却透出不容置疑的凛冽锐意。
“我在的赛场,它必须升起来。”
柴国轩的手忽然一抖。
他没再说话,深吸口气,眼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林暮冬放下碗筷,拿过了支笔。
……
说好了疏散压力的聚餐,终于还是变成了最后一次战备会。
叶枝从来没听过林暮冬说这么多的话——清晰冷锐,纤毫毕现,每一句都精准地抓着射击队目前的问题,毫不留情地把排兵和整个赛局彻底摊开了分析。
没他上场之后的新局面,各国目前的实力和出众的选手,赛场可能面临的问题,目前选手们受到的压力,国内外媒体的应对。
所有在柴国轩严厉的监管下被牢牢藏着,生怕刺到他的那些尖锐问题,被林暮冬局外人似的逐条逐项地列出来,严谨直白一击中的。
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平铺着那本做满了标记的花名册。
林暮冬的声音冷淡清晰,一丝不苟地挨个对照,根据每个队员截止到今晚的状态心理,最后调整着最有优势的布局排序。
近段时间一直忙着世锦赛各项繁琐的报名流程,几乎已经认定了这一次出不来成绩,连柴国轩和刘娴都没对队员近期状况关注得这么仔细。
几个教练员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接不上他的话,对视一眼正要开口,边上的队医忽然出了声。
“马淮……”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的,看着那个被做了记号等待评定的名字,仔细想了想:“习惯用肩胛提肌发力,有轻微圆肩,菱形肌力量太薄弱,肌肉负荷压力忽然过大,容易因为过紧张进入痉挛状态——”
叶枝的话头顿了顿,看了看一屋子人头顶的茫然省略号,抿了下嘴唇:“就是……”
缺失了和普通人类患者打交道的重要一环,在实验室待到博士毕业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抬起胳膊,模仿着自己看过的姿势比划了一下。
射击姿势对肩背部肌肉的要求很高,叶枝对姿势的认知又比一般的外行初学者到位得多。第一次做手抬得急了,背后忽然一阵抽疼,轻轻吸了口气,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后就是椅子,脚下猝不及防地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不小心就失了平衡。
身后的力道及时架住了她。
屋子里足够暖和,叶枝只穿着薄毛衣,身形就更显得单薄。小小的一团,被暖黄的灯光罩得毛绒绒的,身不由己地一头撞在了林暮冬拦在身后的宽展胸肩上。
虽然几乎已经开始熟悉这个怀抱,但还是第一次用不着测量对方的身体数据。
背后的心跳缓慢有力,和着淡淡温度一起隔着衣料透过来,几乎引得她的心跳也跟着一起共鸣。
叶枝借着身后的力道站稳,屏息仰起脸,迎上漆黑瞳底漾开的沉沉波纹。
小姑娘乖乖仰着头,白皙的耳朵尖从柔软发丝间探出来,悄悄粉了粉,又慢慢渲上一层淡淡的红。
林暮冬不着痕迹地低低呼了口气,垂在身侧的右手虚攥了下,沉默着闭了下眼睛。
然后单手捞着小姑娘队医,把人稳稳当当放回了凳子上,替她翻译。
“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