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上可乐的外套被小姑娘抱着,坐在车上一通猛擦,用了大半包湿巾,现在已经烘得半干了。
林暮冬穿着那件外套,牵了叶枝的手,没有朝电梯过去,反而走向了一旁的楼梯通道。
叶枝仔细回忆了下林暮冬说过的住址,张了张嘴,提心吊胆晃他的手:“林教练……”
林暮冬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
叶枝仰起脸,小心翼翼:“你们家——不是在二十九楼吗?”
林暮冬点点头。
被小姑娘树袋熊似的抱着暖了一路,他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视线静静拢着她,声音轻缓低沉:“怎么了?”
叶枝:“……”
林教练可能还有一点儿没有康复。
叶枝忧虑地眨了眨眼睛,回头看了看电梯,抬手去摸他的额头。
她皱着小脸,忧心忡忡的,软绵绵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又反复来回地试了试温度。
林暮冬看着她,眼底渐渐泛上一点柔和。
他没多解释,只是背转过身,半蹲下来:“来。”
叶枝怔了怔。
“电梯……是坏了吗?”
小姑娘脸皮薄,探过脑袋瞄了瞄依然亮着的上行指示灯,耳朵尖慢吞吞红了:“等电梯呀,多等一会儿,不着急的……”
谈恋爱当然是可以背的,可背一下是甜甜蜜蜜的情趣,背着上二十九楼就不是了。
叶枝有点儿后悔自己今天吃了那么多东西,原地悄悄踮了踮脚,试图稍微估量一下自己现在的重量。
林暮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叶枝脚一软,整个人塌回地上,眨巴着眼睛看他
林暮冬慢慢倾下肩膀,搭在她肩头,抬手圈着她。
他站着,像是在心里做着什么反复的演练,隔了好一阵,精干利落的短发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像是头独行惯了的孤狼,把锋锐的利爪尽数严严实实裹起来,笨拙地、全然生疏地学着,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硬邦邦地,小心翼翼地试着蹭她。
他低着头,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又响起来,很轻:“我想走楼梯。”
叶枝眨眨眼睛,心里止不住地一软。
不论怎么是什么要求,总归他想做什么,终于会好好地跟她说了。
这幢楼有三十层呢,二十九楼也不是特别特别的高。
她脸上泛着红,抱住肩头的脑袋拍了两下,声音轻轻的:“那我陪你呀……”
肩头的脑袋摇了摇,声音闷闷传过来:“还想背你。”
叶枝:“……”
几分钟后,终于学会了主动提要求的林教练背着心软的叶队医,如愿以偿地一层层上了楼。
射击队一样会进行体能训练,林暮冬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上了七八层呼吸都没怎么变。一手托着背上的小姑娘,走得稳稳当当。
他的脊背宽阔劲韧,顺着力道显出流畅肌肉,透出融融微温。
叶枝脑袋搭在他肩上,看着每过一个转角就顺着小窗户洒进来的皎洁月色,好像也有一点明白了林暮冬为什么执意要走楼梯。
月光清亮,流水似的淌下来,泄开一地银光。
林暮冬一层层向上走。
楼层毕竟太高了,他的体力也在渐渐消耗,薄薄的汗水覆在皮肤上,又顺着额角缓慢滑落,坠在领口,洇开一小片微深的痕迹。
他开始有一点儿喘。
速度依然没有放慢下来。叶枝有点儿担心,努力抱住林暮冬的肩膀,替他分担一点儿力气,小声给他做工作:“不要太辛苦了,实在不想坐电梯的话,我们一起走上去也没关系,我经常爬楼的……”
话音忽然一顿。
一滴水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是冰凉的汗水,微温,又转眼被周围的空气吸净热意。
林暮冬呼吸有些急促,轻咳冲破肺门,短促的更声一眨眼就被新的喘息压过去。
他像是只不过有些体力透支,沉默安静地朝上走着,越来越多微温的液体打在她的手上,顺着滑落下去,湿漉漉一片。
叶枝心口微微一颤。
她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再多说话,温顺地靠回他背上,安安静静地给需要发泄的林教练当起了配重。
楼道里寂静,只有均匀稳健的脚步声,夹着断续的喘息,在不大的空间里清晰回响。
叶枝慢慢伏下来,贴着他,收拢手臂。
他背后现在是她了。
以后也会是她。
-
二十九层楼,林暮冬走到门口,刚慢腾腾下去的电梯还没来得及追上来。
他已经整理好情绪,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把脸,除了眼眶依然隐约微红,已经看不出什么别的异样了。
林教练的底盘有点高,叶枝趴在他背上下不来,探着脑袋,眼巴巴看着他掏出钥匙开门。
门转开,林暮冬抬手开灯,光线洒下来。
屋子里的装修风格几乎有些冷淡得过了头,没有任何一点额外的装饰,像是直接买来的样板间,干干净净光溜溜的,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多出来任何一样不需要的东西。
连拖鞋都只有一双。
林暮冬站在门口,攥了攥拳,懊恼重新涌上来,无声闭了下眼睛。
房子是他在进了射击队之后买的,只是打算当个落脚的地方,没刻意回来过,只是定期请人收拾。自己的屋子里有什么、没有什么,都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回来的时候脑子里实在太乱,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根本不像能招待人的样子。
背上的小姑娘大概也没见过这么空荡荡的房子,多半是被吓着了,安安静静的,趴在他背上一声不吭。
林暮冬紧紧手臂,吸了口气想要开口,叶枝却忽然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松开只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教练……”
小姑娘很忧虑,看了看孤零零的一双拖鞋,努力从他背后探出了一点儿脑袋来:“我今天晚上……还能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