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如皱眉,春瑛也在皱眉,连两边廊下闲坐的丫环们也都皱眉了。青儿爱找曼如麻烦,在浣花轩里是人尽皆知。有的人幸灾乐祸,却也有人觉得不妥,但曼如白天才吃了个挂落,青儿资历又深,她们也懒得管了,立刻便有人起身回房。春瑛见连十儿都回了屋,心下有些不安,忙扒在门边看青儿要干什么。
青儿冲曼如笑了笑,便要伸手去接托盘:“三少爷只怕不乐意见你,这个就交给我吧。”
曼如忙捧着托盘退后几步,低了头道:“不敢劳烦,这本是我的差事。”
青儿收了笑,冷哼一声:“原本是你的差事,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你的差事了。你就识相点,大家好聚好散,等你出去的时候,我看在与你共事了几个月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替你求求请,让三少爷容你把得的赏赐都带出去。”
曼如脸色都青了:“胡说!三少爷已经罚过我了,怎会让我出去?我不听你说胡话!你快给我让开!”说罢就要绕过青儿往里走。
青儿拉下脸,伸手一挡,撞得托盘里的一只半尺高的白瓷瓶晃了几晃,差点歪倒,曼如慌忙扶好,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把东西撞翻了,你也讨不了好!”
青儿也吓了一跳,闻言有些讪讪的:“你拿稳一些,自然就不会翻了……”清了清嗓子,又道:“我本是好意提醒你,你别不知好歹,给我脸子瞧!你以为三少爷轻轻罚过,就算完事了?别忘了,二少爷那边还惦记着你呢!要是他向三少爷讨你,三少爷给是不给?给了,没面子,不给,又伤兄弟感情,要是传到老太太、太太耳朵里,也不用烦了,肯定要把你撵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曼如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只觉得浑身发冷。青儿虽然常常针对她,但毕竟在府中侍候多年了,对两位少爷的行事作派也比她熟,说不定真的会猜中。可是,这叫她怎么甘心?她好不容易挣扎到今天,还没实现心中的愿望,怎么可以被撵出去?!
青儿见了她的脸色,暗暗得意,重重叹息一声,道:“其实……你想留在府里……也不是没有法子。”话音刚落,手臂上就一疼,曼如使劲抓住了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法子?!”青儿恼火地挣开手,冷笑道:“想知道就随我来,这话可不好叫人听见。”她朝院角的阴影处指了指,示意曼如跟自己过去。
曼如立刻便迈开脚,才走出两步便又顿住了,她低头看看托盘:“这些东西……还要送到上房去呢,再耽搁就冷了。”
青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眼角瞥见夏荷从茶水房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黄铜水壶,便叫她:“夏荷,过来!”夏荷嘟着嘴过去,埋怨道:“干什么呢?兰香姐姐要泡安神茶,我要送热水到后头的。”
“那正好。”青儿把曼如的托盘往她手里一塞,“拿好了,我和曼如说几句话,你……”想了想,“在这里等,不许走开!”这么稀罕的糕点,三少爷见了肯定会高兴的,没理由把这个机会让给小丫头。
夏荷眼睁睁地看着青儿和曼如离开,低头望望手中的托盘,换了换拎水壶的手势。东西真沉啊,院子里的穿堂风真冷,她好想找个地方坐下……
春瑛看着夏荷哭丧着脸站在二进门前,颇有几分同情,她犹豫地回头问十儿:“夏荷拿的东西好象挺重,要不要帮她一把?”
十儿正在叠浆洗房刚刚送回来的干净衣裳,头都没抬:“别去,青儿姐姐回头见你在那里,肯定要骂人的。”
春瑛只好作罢,探头看向窗外,见青儿与曼如两人在墙角里不知在说什么,曼如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扭头就要走,又被青儿拉住,两人争执起来。可惜她们都压低了声音,春瑛无法听到争吵的内容,只好在心里猜测,青儿肯定没说好话吧?
“喂!路春儿!”夏荷发现春瑛在偷窥,便叫了她一声,“快过来!我累死了!”
春瑛扭头去看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跑出去了:“手累吗?我帮你拿吧?”
这话正合夏荷的意,她二话不说便把托盘往春瑛怀里塞了,不料用力过大,那水壶里的热水飞溅出来,泼在她脚上,疼得她大叫,一跳脚,那托盘便整个被打翻了。春瑛吓了一跳,急急去救,只来得及扶住白瓷瓶,瓶中的液体却撒了一半,散发出浓浓的奶香,装点心的匣子更是飞脱出去,糕点落了一地,水壶落到地面上,发出一阵巨响。
夏荷整个人呆住了,哇的一声哭起来,春瑛又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怎么了?烫得厉害吗?”夏荷却只是哭。
青儿与曼如听到声响,忙跑了过来,一见这个情形,后者脸色先变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急急去捡点心,可那些点心都已沾上了尘土,前不久才有小丫头给一旁的桂花浇了水,泥水混在一处,还未干呢,点心显然是不能吃了。她看着那些脏了的点心,再起身去看春瑛手里只剩一半的牛乳,不由得发起怔来。
后院的人已经听到了声音,兰香走到门上问:“怎么了?吵死了!”春瑛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她,却有一股大力拽住她的手,阻止她转身,回头一看,原来是曼如。
曼如飞快地把装了脏点心的匣子往春瑛托盘里一放,便挡在她身前,对兰香笑道:“夏荷不小心打翻了热水,许是烫着了。我会照顾她的,回头再送一壶热水进去。”
兰香皱着眉看了看地上的水壶,光线阴暗,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虽然觉得春儿背对着自己,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说:“毛毛躁躁的,象什么样子?快叫她住口,烧水的动作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