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被她吓了一跳,又迟疑起来,心想这丫头忽然这么激动,莫非真的有所求?不会是……也有什么小心思吧?
这倒不怪他多心,他平日冷眼看着,身边的丫头中,除了年纪最大的梅香兰香以外,即便是从小儿陪着他长大、一向亲厚的几个,也渐渐生了其他的心思,若不是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小,怕惹恼了府中几位当家,她们才没轻举妄动。真正无心于此的,多半是因为长相不出众或者另有盘算。眼见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似乎还算老实,他才愿意交托重任,如果他真的看走了眼,要打发可就麻烦了,最怕她心生怨怼,便把他方才说的话到处嚷嚷。
于是他沉下脸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春瑛踌躇片刻,觉得不能现在就告诉这个名义上的主人自己想要全家脱籍的事,万一他认为自己打算走人是不忠的表现,以后就没好果子吃了,于是便道:“如今还没想到是什么事,可将来却是说不准的,若是我和我家里人不小心惹了事,要受罚,还请三少爷替我们一家求求情。”顿了顿,又道:“再者,虽说这差事是三少爷的意思,到底违了侯爷的令,若是叫人发现,我要被拖去挨耳光打板子,三少爷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李攸脸色好看了些:“原来是这样,那是当然,既要差你办事,别人打你,就是打我的脸,我怎么会任由你受罚?即便你真吃了亏,我也会好生补偿你的。你就放心吧。”再细看春瑛的神色,虽然难掩激动,但目光却没放在自己身上,眼中也不见什么情意,难道她实际上要求的不是那回事?那就好,一个小小的家生奴婢,所求的还有什么?不外乎金银钱财或是权势,只要她对自己有用,给她些好处也没什么。
春瑛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满怀兴奋。虽然早就搭好了大少爷那边的路,但多一份把握总是好的,三少爷是嫡子,将来只要无病无灾平安活到侯爷死的那天,就能成为庆国侯府的主人,有了他的保证,自己一家人的自由就更是板上钉钉了。退一万步说,要是大少爷那边出了问题,她也可以从三少爷这边获得准许,侯府的家生子多了去了,少她路家一户也不算什么。
但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一惊:三少爷真的会放她自由吗?住在竹梦山居的那一位,身份隐秘到了连府中仆人都不能见的地步,又有一个黑衣怪男守在屋子周围装神弄鬼不许人靠近,难道真的是个避居的世交这么简单?
春瑛颤抖着声音问:“那啥……三少爷……这事真的很机密么?你不会……你不会灭口吧……”
李攸一阵愕然,反应过来后张口就骂:“你当我是什么人呀?!”见春瑛缩了缩脖子,神色间似乎还有些疑惑,便没好气地说:“这事就是不能外传,也不能叫别人发现,免得那些婆子丫头不知好歹地到处乱说,把风声传出去了,叫念哥的仇家听见来找麻烦,家里人却是不怕的。侯爷绝不会因为这个罚我,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顶多就是说我几句,能有什么事?!”他忿忿地拣起笔,又随手摔了:“我犯得着为这个杀人灭口么?!”
春瑛努力把自己缩小一点,赔笑道:“是……怎么可能呢?三少爷最正义、最善良了……”只要不会倒霉就好……
李攸见她这样,倒忍不住笑了:“得了,你知道了就去做吧,我已经嘱咐过梅香,她会准备好要送的东西,再给你找出门的理由。你也不必担忧,这事儿也就是两三年功夫,外头已有了信儿,他那个仇家,用不了多久就要垮台的,到时候咱们家就能光明正大地招待念哥到家里住着,再也用不着你啦!”
听了这话,春瑛完全放下心来了。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原本据她猜想,这个侯府里几位少爷明里暗里都有矛盾,大少爷要分家出去,多半要等到嫡子三少爷长大,至少也要满了十六岁,可以支撑门户了,才会离开,那可不得四五年功夫。她是不要紧,可大姐秋玉那时却早过了婚嫁的年纪,万一在这段时间里,秋玉被老太太安排嫁给府里的小厮,可就麻烦透顶了。现在两三年就能如愿……
春瑛走出屋子的时候,嘴角一直忍不住往上翘。而在她背后,李攸则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他堂堂庆国侯府三少爷,叫人去办事,哪个丫头不是争先恐后抢着来的?这个春瑛,居然推三阻四的,还把他当坏人了,先是满眼防备,接着又担心他会灭口……
守在门外的梅香一见春瑛出来,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成了,忙拉她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窗,再转身面对她,欲言又止。春瑛笑问:“梅香姐姐怎么了?如果是三少爷吩咐的那件事,我还要靠你帮忙呢。”
梅香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好妹妹,这事……三少爷虽说得轻巧,你却不能大意,真要叫人嚷出来,三少爷自然无事,我们这些在身边侍候的人,不但没拦着他,反而帮他违逆侯爷的意思,只怕是免不了受罚的。”
春瑛大惊:“那……那我能不干么?”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呀?”梅香有些黯然,“他认定了你,哪里能容你推托?也罢,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事,你即便在途中遇上什么人,只要报出三少爷的名号,多半就不会有人再追问了,若是老太太、侯爷和太太,只会去问三少爷,若是二少爷……”她沉吟片刻,“应该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你要记得说话恭敬些,别惹他生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