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如坐在正屋的左耳房里,给三少爷做一件预备年下出门时穿的暗红绒褐斗篷,时不时抬头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心神不定。
春瑛已经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估计已经出了府,应该一切顺利吧?那些东西也顺利送出去了吗?
曼如不太肯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想要在府里站稳脚跟,光凭三少爷的青眼是不够的。青儿何尝没有过风光的日子?可她太不懂人情世故,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朝失势,就被众人踩到泥里。试想如果她平日里对人客气些,对浣花轩上下人等略好一点,又怎会有今日?青儿的教训,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除了太太和三少爷,底下的丫头仆妇们也不能疏忽了。
曼如再望一眼窗外,暗暗祈祷着事情一切顺利。
“曼如。”露儿掀帘子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杏仁茶,“早起你就没好生吃饭,趁热喝几口吧。”
曼如忙起身接了过来:“多谢你想着,今儿事多,我都顾不上吃东西呢。”
露儿微笑着往旁边的小凳上坐了,看着她将热杏仁茶吃下去,才道:“我方才听说,因昨儿太太查家贼,查出许多人都有贪墨的情状,勒令大管事们严查出入二门的人,以防有人偷渡府中财物出去。我忽然想起,春儿出去时也带了东西,不知门上的婆子会不会拿这个生事?”
曼如手上一顿,笑了笑:“怎么会?那些人即便要查,也是查可疑之人,春儿一个小丫头,回家探亲自然要带些体己,又有人领着出去,有什么可查的?”
“怕就怕有人想生事……”露儿忧心忡忡,“昨天青儿才被撵出去,便引出这么大的风波,谁知道那些吃了亏的人,会不会借机报复?万了她们硬截住春儿说她拿的是贼赃,即便事后查出是清白的,三少爷也没了脸面。他昨儿一晚上没睡好,再出事,还不知会怎么发脾气呢。”
曼如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不会的,春儿出去这么久了,还没信传回来,想必无事。再说,太太这回闹得太大,必定有人会报到老太太跟前去,想来老太太很快就会回府了,不然也会派人回来。到时候自然什么查问都不会有了。”
“你说得也是……”露儿想了想,笑了,“我也是白操心,想来那起子人要偷渡财物,必定是值钱的,春儿带出去的东西,除了她自个儿的,也就是几两银子和一些旧首饰,能值几个钱?我那几根赤金簪子,只怕还不入管家娘子们的眼。啊,对了,你请托去送春儿的人,可靠么?不会中途讨要好处吧?”
“不会,那婆子原是我家的远亲,我已经事先打点过了,她不会坏了规矩。”
“那我就放心了。”露儿歪头看她,笑道,“你进来才多久?就这般能干,真了不得,我把事情托给你,果然是做对了!”
曼如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头,却再也没有做针线的心思了。
露儿还在那里低声感叹:“若是从前,那点东西,青儿哪里看得上?可如今也只能靠这些料理她的后事了,怕就怕她的爹娘连这点钱也舍不得花……她原也是个苦命人……”
曼如有些不自在地道:“咱们就别再议论这事儿了,露儿姐姐,当心别人听见,你忘了么?我们说好要保密的。”
露儿忙掩住口,不好意思地道:“对不住,我原以为房里只有我们在,是不怕的,多谢你提醒,往后我再不提了,只当没有这回事。”
曼如暗暗松了口气,正要扯开话题,却看到帘子又被掀了起来,这回来的却是梅香,她忙与露儿一同起身问好。
梅香淡淡地点了点头:“用不着这样多礼,我只是来叫你们一声。方才在聊什么呢?”
不等曼如回答,露儿便先开口道:“是为了春儿送东西给青儿的事。我怕门上的人会故意为难,所以才来找曼如商量。”
曼如吃了一惊,飞快地转头望向露儿。梅香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这倒罢了,在别人面前不要提起,也不用跟三少爷提,免得叫别人告诉了太太,大家都没好果子吃。”露儿与曼如忙低头应是,梅香又道:“我有话要说,到外头来吧,大家都在。”说罢转身出去了。
露儿也要跟着出门,曼如急急将她拉住,小声问:“你怎么把事情告诉她了?!不是说要保密么?!”
露儿有些诧异:“梅香姐姐回来了,自然要知会她一声。”她又笑道:“别担心,梅香姐姐嘴巴最严,绝不会说出去的。”她按了按曼如的肩,便掀帘子出去了,曼如落在后头,脸上神色变幻,最终还是闭了闭眼,跟了上去。
后院正屋里,几乎所有的一、二等丫环都在,个个神情肃穆。屋外有几个小丫头好奇地探头探脑,被兰香骂了几句,都赶出去了,后院便只剩下了几个大丫头。
梅香倚在书桌边,扫视众人一眼:“怎么不见晨儿?她已经升了二等,就该过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