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埋头做着针线,时不时抬眼瞄瞄院门方向,看三少爷回来没有。今天侯爷出门会友,把小儿子带去了,到现在快傍晚了还没回府。偏偏梅香又不在,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曼如拿着个针线篮子走了过来,就在她旁边的廊栏上坐下,也做起了绣活。春瑛皱着眉瞥她一眼,没理会。曼如做着做着,便时不时抬头看她,似乎有话想说。她扭过头去,只装作没看见。
夏荷从院外跑了过来,脸上有些发白:“春儿春儿,园子里有人死了,你瞧见没有?!”
春瑛手上一顿,点点头:“听说了,你去看了吗?”
“我是听人说的,可不敢去瞧。”夏荷挤到春瑛与曼如之间的廊栏上坐下,“别人说那是二少爷院里的莲姐,我听十儿说,她家好象跟你们俩是一个院的?”
春瑛低下头没回答,曼如勉强笑道:“原来是她?我们只听说有人死了,却不知是哪个,这倒是件让人伤心的事。其实她与我们虽是一个院的,却没什么交情,进府后还没见过面呢。”
“没交情才好呢,我听说她不是好人。”夏荷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样子,“我从二小姐院里回来,听到一个二少爷屋里的姐姐说,那个莲姐不安份,整天跟大丫头拌嘴,还跟小厮们拉拉扯扯的,手脚也不干净,今儿她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偷溜出去,还避了人躲到园子里偏僻的地方,肯定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死了也是活该!”
春瑛手上的针一歪,戳中了指头,沁出一滴血珠。她将针拔了出来,闷声道:“人都死了,何必再说她坏话?她在二少爷那里当差,你以为那院里有几个干净人?!那个姐姐对着你这样的小丫头,也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可见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荷讪讪地住了嘴,曼如倒是吓得脸色更加苍白了:“春儿,你别乱说……”
“我有哪里说错了?”春瑛抬眼盯着她,“若换了我们院里,哪个姐姐会对着小丫头说这种话?!那里还是二小姐的院子呢!说出去叫管家娘子们听见,看她们不罚她几板子?!”
曼如闭嘴了。她只是一时害怕,担心春瑛会说漏嘴,却忘了那个说莲姐坏话的丫头,本身就行为不妥。她讷讷地低下头,继续做针线,偶尔抬头偷看春瑛的神色。
夏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看到春瑛一脸严肃,也不敢再说笑了,忙站起身,扯了扯春瑛的袖子:“春儿……露儿姐姐叫我把做好的珠花送给大少奶奶、二小姐和三小姐,大少奶奶和二小姐都赏了我东西,你替我收起来吧?”她从袖里掏出一个绢帕包成的小包,露出里面的一小块银子和一对金花。
春瑛看着夏荷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软了,放下针线,接过绢包:“你跟我过来,总要让你知道东西收在什么地方。”
夏荷高兴地咧嘴笑了,屁颠屁颠地跟在春瑛身后进了屋,看着她从窗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只缠枝莲花纹样的剔红镜奁,打开左边第二个小屉,里面装的都是碎银铜钱,而右边第三个小屉则是放的头饰。夏荷看着春瑛把东西放好,笑嘻嘻地从小屉里取出一只粉色珠花来:“我要戴这个!”春瑛依然替她簪上,道:“还有什么?趁早儿都说了吧!”
夏荷不好意思地笑着,伸手抱住她的左臂,撒娇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你就饶了我吧。”
春瑛心知自己只是迁怒,哪里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便放软了语气:“你不是喜欢我那对玉蝴蝶的耳坠子?借你戴一晚上,不许摔坏了!”
夏荷大喜,忙不迭地点头,春瑛便微笑着放好她的镜奁,将自己的拿了出来,拣出耳坠给她戴。夏荷喜滋滋地对着镜子显摆来显摆去,又看中了春瑛镜奁里的一朵绢花,春瑛无奈地由她去了。
一回头,春瑛发现曼如不知几时也进屋来了,倚在门边愣愣地瞧着她们,目光似乎就落在她的镜奁上。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挡住了镜奁。那里面装的都是她这几个月积攒的月钱、赏银和赏赐的首饰,还有秋玉送来的几样小东西,至少也值十几两呢。说起来,她也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还是找一天请假回去看看,顺便将积攒的东西都带回去吧。这个房间谁都可以进来,实在不太安全。
外头传来喧哗声,春瑛听到有人喊“三少爷”,便猜到是他回来了,忙小声对夏荷说:“挑好了就帮我收好放进柜里,别让人乱翻,知道吗?”
夏荷点头应了,春瑛便急急跑出门,看到三少爷果然回来了,只是似乎喝醉了酒,满脸通红,神智不清地歪在丫头怀里。兰香露儿等大丫头手忙脚乱地扶他回后院,兰香还在那里骂:“哪个不长眼的叫你喝这么多?!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年纪!”
三少爷口齿不清地嘟囔一声“啰嗦”,便歪歪扭扭地撑着露儿的手回屋去了,兰香跺跺脚,决心要到二门上问问跟出门的小厮们,三少爷喝得这么醉,侯爷可知道?小厮们又是怎么侍候的!才一转身,便看到春瑛跟在后头往屋里探头探脑的,脸色一沉:“瞧什么呢?!今儿一下午都不见你,也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还不快叫小厨房备解酒汤?!”
春瑛咬咬唇,转身去了,待她离了小厨房,正回屋时,便迎头遇到曼如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神色间似乎有些不自在,低头匆匆走了过去。春瑛皱皱眉,进了屋,见夏荷还在那里照镜子,头上已换了两朵绢花,而自己的镜奁还好好地放在柜面上。她上前打开放值钱物件的那几个小屉,见东西都没少,才松了口气,又问夏荷:“刚才曼如进来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