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个好开始,并不意味着一帆风顺。
春瑛与胡飞在城郊走了几天,去了两三个村子,便觉得吃力了。两人都是没走过远路的,即便有小马车代步,也颠得全身都快散了架。胡飞更是被扁担磨得两个肩膀都破了皮,春瑛不得不用粗棉布层层叠叠地缝成垫子,让他挑担子时垫在肩上。即使如此,他的肩膀还是红肿了起来。
春瑛从二叔留下来的药里翻找出两瓶能用的,送去给胡飞擦,后者呲牙咧嘴地自行敷了药,换上干净衣裳走出门,看着坐在院中的春瑛苦笑:“我虽说自打懂事便看着人做生意,可直到这两日才明白,银子有多难赚,连先时替江叔跑腿找买家时的难处都不算什么了,路叔铺好路子让我做中人赚钱,真真是白送钱给我使!”
春瑛笑了笑:“赚钱当然不容易,可是这样赚来的钱,也让人更有成就感吧?”
“那倒是,只是这赚来的钱,却未必够我们过日子。”胡飞坐到板凳上,看着春瑛手里的账册,笑容里又添了几分苦涩。
可不是吗?头一天的成绩是不错,但一个村庄的购买力是有限的,他们不能天天到同一个地方去,只能每两天换一个地方,计划等十天半月后再转回来。可那毕竟是在城郊,两人脚力不行,只得雇小马车代步,一天下来,即便有盈余,也要大大缩水。两人计算过,如果不雇车,光靠两条腿,每天赚的银子起码能翻一番。
然而,凭他们的体力,真能靠脚走吗?只怕还没出城门,便已累得走不动了。
胡飞想到自己挑不动担子时,还要靠春瑛帮着扶货箱,好为自己减轻负担,便脸色羞红,似乎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居然这么无能,实在是没脸见人。他小心地瞥了春瑛一眼,低声道:“要不……我明日独自去吧?你就留在家里歇歇,顺便……省一份城门税……”
春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现在不是省一份城门税的问题!”多一个人的确要多交两回城门税,可是少一个人,他根本连城门都出不去,那有什么意义呢?想了想,她一拍矮桌:“索性不出城了!咱们就在城里卖!”
原本出城,是考虑到城里同行竞争大,顾客又未必看得上他们的便宜货,但几天下来,证明城郊村庄的购买力有限,他们的体力又不足,又雇车又交城门税的,赚的钱都花在这里地方上了,他们连好吃一点的干粮都不敢买,只能自己做最便宜的无馅粗粮馒头,再用竹筒带白开水。
春瑛道:“我看城里也不错,出东便门时,你也看到了吧?头条胡同那一带,也住不少人呢!都是小老百姓,正是咱们的好主顾!既不用出城门,又不用雇车,只需辛苦一点,挑担子过去就行了。大不了一路走一路卖,累了就停下来吆喝几声!说不定运气好,没到地方就把货都卖光了呢!”
“这……”胡飞有些迟疑,“可我好象瞥见那边也有人做这个生意……”
“有竞争者怕什么?!”春瑛反驳道,“只要东西能卖出去就行了。咱们的胭脂头油都是仔细挑的上好正版货!首饰绢花虽然不贵重,花样也算精致,价钱合理,针线活更是精品!明儿再买些针头线脑呀、梳子手镜什么的回来,开拓日用品市场,我就不信卖不出去!”
她越想越觉得这么做才是正道,满京城哪里没有卖货郎和卖花婆子?就算是侯府后街,除了常见的那个婆子,偶尔还有个大叔挑了针头线脑来卖,只不过不是常驻罢了。竞争者不可怕,可怕的是实力占绝对优势的竞争者。他们的货又不比别家的差,才不怕跟别人争呢!
胡飞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有利。我们在别人的店里买进货物,本就只比正价便宜一二分,因是到城外卖的,才能卖高一点,若还在城里卖,别人见我们比别家贵,又怎会买?”
春瑛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顿时清醒过来,懊恼地拍着脑袋,想了想,咬牙道:“那咱们就到同行少的街区叫卖,先捱过这几天,把手上的货清了再说!到时候专门进那些卖得好的货物,多进一些,把价钱压下去!宁可少赚一点,也比去城外又累又花钱强。”她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对了!我们不一定要到东便门附近去,干脆直接去朝阳门!那里人多又热闹,还有通州来的客商经过,他们可未必有时间精力去逛京城买绢花脂粉,咱们索性给他们提供点便利吧?”
胡飞眼睛一亮,笑着点头。
他们第二天就跑朝阳门去了。这里离侯府近些,又多客商来往,不论是春瑛还是胡飞,都担心过会遇到熟人,但一天下来,两人便放下了忧虑。他们现在晒得又黑又瘦,春瑛改了发型,又长高了,胡飞换了短褐,又剃了胡子,就算有人觉得他们眼熟,也不会认出来的。
朝阳门一带果然繁华热闹,虽然街上也有别的卖货郎,街边还有正经的脂粉首饰铺子,但春瑛与胡飞还是顺利地清了一半货去,卖价比先前在城外还有再高一些。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两三天,他们就得再进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