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拿不准木家老二的来意,略一迟疑,便回答道:“我爹现在不在家,木二哥有事找他么?还请留下话来,待我晚上转告他。”
木老二脸上虽还带着笑,但眼中却是满满的失望:“不在家?却不知是去了哪里?我有要紧事要找他商量呢。”
赵三嫂原本是躲在屋里的,听到这里,便有些好奇地钻出个头来打量木老二。她知道路有贵在新房子那头,离这里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因此对春瑛的说法十分感兴趣。
春瑛也感觉到她的目光了,但眼下只能先应付了木老二再说:“不知是什么要紧事?该不会是铺子里的事务吧?我爹已经不是绸缎庄的掌柜了,又离了京城大半个月,他还能干什么?况且我听说,爹临走的时候,把账务都交接好了,货也点清楚了,客人名册也都一一交待明白,当时跟他交接的,可不就是木二哥你么?你又是一直跟着我爹的,自然事事熟悉,还有什么事不明白?”她有些警觉,暗想这木老二前来可千万不要给父亲带来灾难才好。另一方面,她也记起了自家老爹从前常说要把她许给这个木家老二的事,现在她与胡飞渐入佳境,又碍于身份之别,暂时不能订婚,可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
木老二迟疑着,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既如此……还请姑娘告诉我,路叔现在何处?我自己去找他。要不然,告诉我他大概几时回来也是一样的。我是得了三日假,上报说要回顺义看望父母兄长,才悄悄儿拐来这里找他的。实在是……没法久待……”
春瑛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说,这人也没得罪她,严格说起来,他父母还是自家爹娘的朋友呢,顺义在京城东北面,大兴却是在东南,他特地拐这么大一个弯,前来找老爹,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便道:“我猜想他多半是在庄子东边大道旁的桑林后头,右手第二家的房子里,他早上说要去的,只不知道现下还在不在。”
木老二喜出望外,忙作了个揖:“多谢姑娘了。”转身便走,结果才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跑进来的十儿,他身板硬,只晃一晃便站住了,十儿却整个人往后抑,差点儿摔了一跤,他慌忙伸手扶住,仔细看是个年轻女孩儿,又慌忙松开手,退后两步。
十儿被他撞得晕沉沉的,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人!走路怎么也不看清楚?!”木老二面有愧色,鞠了个躬,赔了不是。十儿呸他一声,又见他眼生,皱起眉:“你是什么人?来找谁的?”
春瑛忙道:“他是来找我爹的。你冒冒失失的跑什么?有个鬼在追你?”十儿朝她做了个鬼脸,便忙跑向正屋,高声嚷着:“娘!娘!我在村口见到大舅舅了!娘!”
王大婶呼啦一声打开门走出来,两只眼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你在哪里见到他?!”
“就在村口,他赶着辆马车,说是过来办差的,要等管事点头才能过来呢。”
王大婶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好好地在京里当差,没事儿跑这里来做什么?还要等管事点头?!你是不是听错了?”
门边的木老二似有所悟:“婶娘指的可是莫大?他原是随我一同来的,因我着急着见路叔,也没多问,便叫他在村口候着。原来他是婶娘的兄弟,却是我的不是了。”
王大婶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几眼,皱眉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倒是年青有为得紧嘛!我兄弟在珍宝轩,除了杜管事和几位供奉,就没人敢支使他了,你居然叫他给你赶车?!”
木老二苦笑:“婶娘,你这话却是冤枉我了。莫大叔……十天前就被革了差事,还是莫爷爷去求了太太,太太才开恩,把他打发到我们铺子里来。偏新来掌柜的又不待见他,就打发他去搬运货物。我点了他出来赶车,已经很轻松了。”
王大婶的脸色十分难看,倒还记得要对这个年轻人客气些:“还请屋里奉茶,事关我娘家父亲兄弟,请小哥务必把事情始末详细说说。十儿,去唤你舅舅来。春瑛,这位小哥要见你爹,你便跑一趟吧。”
木老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着进了屋。十儿有些惊惶地与春瑛对视一眼,便心神不定地出去了。
王大婶的娘家姓莫,也是侯府世仆,从她爷爷那辈开始,就在侯府名下的珍宝轩当店员了,虽然不是管事,却着着实实是个肥差。现在轮到她这一辈,就是她兄长领着这个差事。因为有这个后盾,不论王家际遇如何,王大婶都挺淡定,认定了一家人不会饿死。没想到这个世袭的好差事居然丢了?!叫她如何不焦急?连知晓外祖家资历的十儿,也忍不住惊愕了。
春瑛留在原地,眉头紧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莫家也是侯府老资格的家生家族,又是在珍宝轩这样的地方当差,莫老爷子还挺有威信的,当了几十年的店员,掌柜见了他都要问声好呢。这种世袭的职位,又有技术要求,不比在侯府内院当差,除非当事人犯了大错,才会革退,而且革退以后,一般还是会从这个家族里找人继任的。把人调去当车夫苦力,实在少见。
不过……如果太太想要加强自己的势力,自然免不了要排挤老家人,抬举亲信,并将自己人安插到重要的职位上,加上莫家与王家又是姻亲……但无论怎么看,这种安排都太荒唐了。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赵三嫂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你瞧,妹子……我正好想起有件事还没办……”
春瑛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忙对她笑笑:“真对不住,等明儿闲了,嫂子再来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