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胡飞直直地看向春瑛,目光起初有些茫然,但渐渐变得坚定:“你是我……一生的珍宝……”
春瑛怔了怔:“什……什么?!”
“你是我一生的珍宝。”胡飞的心情平静下来,“我想要让你一生顺遂、平安,永远没有烦恼的事,可惜我能做的事还很有限,因此不能时时护你周全,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为你去做,我不希望……你有一丝伤心,受一点委屈。”
春瑛觉得脸上发热,心中的伤痛少了几分,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胡飞仍旧看着她,话越说越顺:“那位李小姐,我是不愿意娶的,不管她容貌多美,性情多贤淑,出身多高贵,在我眼里,都比不上你当年拦着我放火的那一番话。若不是你,哪里有今天的我?我只知道‘患难之交’这四个字,或是‘贫贱之交不敢忘’……”他顿了顿,咽下后面那一句,将心里话和盘托出,“兴许我也是怕了……一时富贵又如何?今日我穿金戴银,焉知明日我不会一无所有?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能甘心陪我过清贫日子么?既便是坚守妇道随我去了,也未必能撑过几年。可是你不一样……你聪明,有本事,可以陪在我身边,助我东山再起。哪怕是我一蹶不振了,你也会把我打醒……我不是那些因为过多了穷日子便巴望着向上爬的小户子弟,也不是出身富贵瞧不起寻常人家女儿的公子哥儿,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
春瑛听得有些闷闷的:“若我不是这样的人……或是当初没拦着你,没帮你做生意、过日子,你是不是就不那么想了?你究竟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因为感激我当年做过的事?”她必须要问清楚,如果胡飞并不是爱她,而只是为了报恩的话……
“你这傻丫头,说什么呢?!”胡飞忍不住笑了笑,耳根有些发红,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如果没有当初,又怎会有今日?若你当初没有帮我,我又如何与你相识、相知?只怕骨头都化成灰了!我喜欢你,就是因为过去与你一同经历的事,让我知道了你是这样的人。再说,我虽然感激你,但若不是对你有意,何必非要娶你为妻?只需要让你一家子过上富裕安稳的日子,又或是为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便是报恩了。我想娶你,自然是真心喜欢你了。”
春瑛红着脸低下头,胡飞放下手,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好春儿,你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别为了那些烦心事,就独自躲在这里伤心,有什么烦恼,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解决的,绝不叫你为难!”
春瑛苦笑,抬起头望他:“你方才说……我是你一生的珍宝,因此,你想要护着我,不叫我伤心难过?”
“是!”
“可我……不愿意做你的珍宝。”
“……什么?!”胡飞愕然,“春瑛……你……”他有些伤心,移开了视线。
春瑛却仍旧盯着他:“我不愿意做你的珍宝,总是要你护着我。我情愿跟你站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共同面对。如果说,你是一棵树,那我也要当一棵树,与你并肩而立。我不要当只会攀附大树的凌霄花,一辈子只能依赖你,一遇到风吹雨打,除了紧紧地缠着你,便什么都做不了!”
胡飞震动地看着她,她脸一红,便略低了头,轻声道:“我知道……我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我也知道自己有时候的想法太天真、太不实际了,甚至还会犯傻。可是……跟以前相比,我已经进步很多了,我学会了许多技能,也知道人际交往的诀窍,还懂得了赔小心……我会更努力的。你……不要把我当成是娇弱的花朵,处处护着,不叫我受一点风雨侵袭。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愿意当珍宝,情愿自己是一颗石头,风吹雨打都不怕。我希望我们还象当年一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有商有量,共同面对……”
胡飞放软了目光,眼中隐隐有些闪烁:“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成其他女子一样。你向来聪明,想事儿又周到细致,还常有奇思妙想,我却总以为自己什么事都能办成,便把你的聪明给忽略了。”回想起来,当初在狗尾巴胡同的日子,虽然清苦些,但两个人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一起想法子解决。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是一点一点地在春瑛的帮助下学会了如何靠自己谋生,学会如何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学会了如何买东西、做饭、打扫、收拾房屋、雇车、喂马,甚至是缝补衣服。那时候的春瑛同样稚嫩,却什么事都懂一点、听说过一点,然后靠着这一点,两人跌跌撞撞的,倒也支撑下来了,如果没有当年她和他一起打下的基础,他既便得到了下南洋的机会,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可为什么当他挣下了一份家业回来后,便把春瑛的本事给忘了?只想着要替她把一切事都安排好……
是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天生就该站在前头挡风雨的,女人只要留在家里打理好家务就好了。可是,这是春瑛!春瑛是不同的!
他握住春瑛的手,恳切地道:“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我不该把事情瞒着你,你是我认定的妻子,应该知道我所有的事,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与你我相干,我就应该告诉你。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能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春瑛咬咬唇:“我不需要知道你所有的事,只要你别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埋在心底,只把好事儿告诉我,就行了。我……我喜欢你,想要跟你过一辈子,可不是只为了享受你带来的富贵安乐,却什么都不为你做的!”
胡飞脸上瞬间神采飞扬,双手握得更紧些了:“放心,我再不会那样了。”
春瑛笑笑,挣开他的手,移开视线:“我问你,侯府跟你提了亲,你既不愿,又打算怎么应对呢?”
胡飞道:“他们只是跟我提了提,并未正式提亲。若是正式提了,我却回绝,便一点回寰余地都没有了。我倒巴不得呢!可惜他们狡猾得紧!如今只让大公子跟我略提了提,又让李叙来劝我,他二人都愿意跟我结成姻亲的,我这一腔苦水,却不知道找谁倒去!”
春瑛想了想,道:“我猜他们一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你明年要出任船务协管的事,因此想赶在圣旨下达前拉拢你。你以前不是说过,那位……胡内监是吧?他劝过你,不要与高门大户来往过密,免得招了皇帝的忌。那皇帝也是不愿意看到侯府跟你结交的吧?拿这个当理由回绝如何?”
胡飞习惯性地要回一句“好法子,就这么办”,可马上就想起了方才说过的话,忙改口说出实情:“据大公子所说,他们属意的那位小姐跟侯府差不多出五服了,算不上正经姻亲。可是我自己心里惴度着,他们必是有法子让这位小姐……”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路妈妈打断了:“你俩站在这里说什么话?都下雪了!难道你们不觉得冷?!”她站在屋檐下,双手举着一个包袱挡雪,“还不进屋来?!”
春瑛与胡飞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有稀稀拉拉的雪片自空中撒下,胡飞肩头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了,都没想到两人说话一时过于专注,竟没注意到这件事。春瑛忙道:“咱们快回屋去吧,在屋里说!”胡飞点点头,拉起春瑛的手便走。路妈妈走在前面,偶然回头,看到这个情形,先是一怔,继而又掩口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