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担架的伪军轮流换,一个手下跟随在行进的担架旁,边跑边问:“咱为啥要跑?”
连副翻了翻眉毛:“你说呢?重机枪摆着呢吧?捷克式机枪响过了吧?东边这又冒出歪把子了!还能打么?特么的说八路人少,人是少了,全特么是机枪,谁打谁?”
“那……咱要走,是不是也该先派人去知会连长一声?”
“做人有四害,酒色财气,四样儿他占全了,怪得了谁?现在他犯的就是第四忌,‘气’。天天跟我显摆他人多,有能人,这个嘚瑟,结果呢?当头让重机枪突突了一个草上飞,下不来台,他来气了,然后怎么样?又搭进去十多个倒霉鬼。见错不改,反而火上头,非要带着家底过河去找场子,就凭刚才那歪把子机枪的动静,我看啊……他现在该哭了吧?啊?嘿嘿嘿……人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舍,那就越舍越多,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万一……他现在破罐子破摔急红了眼呢?逼着咱们陪他一起作死咋办?老子跟他可没这份交情,眼不见心不烦!”
手下恍然大悟,连忙挑起大拇哥:“您才是高人啊!”
连副轻松一笑:“高不高……你小子说了不算,这事得特么问八路!”
哈哈哈……这回连抬担架的伪军都笑了,队伍嘻嘻哈哈消失于北方的枯黄。
……
伪军六连长站在河边的一个土坎上,看着土坎下满地的弹壳,攥着肥拳哆嗦,脸都绿了!
一个排渡河,哭哭啼啼从水里活着游回来三个会水的,其余的全没影儿了。只能用全没影来说,因为河水依然在静静流,除了被风掀起的波,水面上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河岸这一个排,死了七个伤五个,到现在还有人躺在荒草里鬼叫呢!
就这么一阵功夫,多年攒下来的辉煌家底只剩下二十多个,傻了!
拱足了距离一阵手榴弹盲抛,试图炸烂八路的机枪手出一口怨气,现在站在现场,机枪没看着,人也没有,甚至连一滴血都没发现,悲哉!
无意间一回头,终于发现手下人都在后头跟着傻站呢,满腔愤恨化作一声吼:“给我追啊!追到他们死!”
回音还未消,众伪军刚起了步,猛地响起枪声。
啪——清脆在对岸,水面之南。
一个伪军应声而倒,所有伪军当场趴了,唯独连长还站着,扭脖子往对岸看。
枪声跟着连成一片,像这伙伪军一样,也是什么枪都有,长的短的,好的烂的,十几支枪一股脑地乱响。
水边溅起了落点,岸边跳起了土灰,枯枝震颤着断落。有伪军趴在射击的喧嚣中大喊:“连长,快趴下……”
风中的伪军连长猛觉得闷气上涌,哇地一口鲜血喷落在脚下的枯黄,眼前一黑,栽倒,身体顺着倾斜的土岸慢慢翻滚,直到滑入冰冷,漂浮,被浸没的耳畔快速浮现一串气泡,然后整个身躯都被浸没,只剩下背部泡起的弧形湿褶。
他没有被击中,他是被淹死的!其实……这该算自杀。
生死一念间,这个‘一念’,未必是指最后关头,也可能是很久以前。都说回头是岸,可是很多人已经下了水,也没回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