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站很小,却有一片美丽的沙滩,座落于东岸;沙滩也很小,沙却很细,细得能被岸畔的风吹平,也能被足迹一次次踏成固态波澜,白茫茫晃眼。河水静静环绕沙滩,又转向东流,白云倒映,对岸青绿,眼睛会爱上这地方。
小红缨的肩臂缠着厚厚绷带,也没耽误她惬意的心情,翘着辫子挽着裤腿赤着脚,在沙与水的交界上时而窜跳,时而奔跑,溅起水花甩起沙。她最喜欢的项目是用沙堆炮楼,可惜何根生故意用绷带束缚了她双臂的自由,她的炮楼只好由吴石头代劳,在水边不远的沙里,吴石头陶醉在堆起沙沙又塌的过程里不能自拔。
每个人都喜欢这里,无论小红缨还是吴石头,无论罗富贵还是唐大狗。
罗富贵带着三排出操了,两列纵队,与田三七并排朝沙滩而来。熊走得不自在,因为他的大腿上刚被指导员悉心教导过,全是紫疙瘩。田三七走得很无奈,问熊为什么来沙滩?
熊答:“既能训练,也能睡觉。”
田三七不解。
熊又说:“你训练,我睡。”然后一头向沙里扑滑,激起沙一片,懒懒趴在阳光下。
沙滩上出现了第五个人影,破衣烂衫歪帽子,肩后挂晃着马四环,顺着美丽水岸由南而来,步步懒散,直到吴石头身旁才停。
“傻子,先别忙你那破炮楼了,给哥堆个座位先!”
吴石头本能地拿起身旁的工兵锹,在沙里跪爬几步准备下铲,水边突然传来小红缨的冷叫唤:“记吃不记打!傻子你把锹给我放下!”
于是吴石头抬起头呆朝唐大狗:“俺以后不跟你玩了!”
大狗撇撇嘴,转而看水边的小红缨:“特么一个鬼子而已,你有意思吗?”
“不要脸!你自己怎么不去杀呢?凭什么拿他当刀使?傻子,以后再跟他说话我就揍你!”
“他一个傻子,杀个鬼子就杀了,至于没完没了的吗?”
小辫儿猛一翘:“你当真没事吗?处分是我背!检讨书要我写!臭不要脸的,要不是看在那天……我现在就让傻子拍你!”
不远处的熊从沙里坐起,看看场面,不爽嘀咕:“全是傻子,一个比一个缺。”
大狗转身:“一群土八路,还特么玩优待俘虏,盖个菩萨庙得了!”
听到这句,熊翻了翻他的蛤蟆眼,转而问田三七:“那国民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呢?这句话你不过去问问?幸亏你是二连的,站得可真稳。不是我说,现在看来高一刀个货也就窝里横,找胡老大的麻烦一个顶俩。我听说……当初还有你一个呢吧?现在怎么不言语了?切——”
一番话把田三七的脸色说得三变,终于迈前一步开重声:“站住!刚才那句话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正欲离开沙滩的大狗回头楞,三秒后一呲牙:“你特么哪儿蹦出来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吴石头心无旁骛继续修他的沙炮楼,小红缨看看大狗,又看看田三七,忽闪着大眼预感到一阵凉风,却不出面也不说话,无良地静静等。那熊终于放心地躺下在暖沙,一双蛤蟆眼被湛蓝背景里的阳光耀得不能睁,心说这回好,三排的最后一个兵过一会儿就要去见老秦了,本排长只剩下睡了,无兵一身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