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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义回了他的原住处,走进这间三张床的木屋,才发现罗富贵和吴石头也搬回来了,此刻人都没在,一屋子汗臭味。
站在门口视线越过那两床脏兮兮的凌乱,最里面那张床仍然和她离开时一样整洁。胡义当然能适应汗臭味,但此刻他无法容忍,这味道遮蔽了他想闻到的一切!
慢慢走向里端窗下那张床,看了看手里拎着的水壶挎包等尚有灰尘的各色家当,破天荒没舍得把这些东西往这张整洁的床上放,直接放在了临近的罗富贵那张床,然后摘了中正步枪认真挂在床边墙,接着拿起了窗台上他那个破搪瓷缸子,吹去缸里的灰,放在在手里默默端详了半天,才重新摆回窗台,摘了军帽开始解开束腰武装带,准备卸下疲惫。
身后的屋门响了,胡义懒得回头,继续解开风纪扣,沉声道:“赶紧领着吴石头给我搬出去!把你俩的床也抬走,顺便给我弄张桌子来。”
却没得到回应,这才回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欠踢的骡子,而是斜倚在门框上的小红缨,一张小脸没表情,一双清澈大眼好半天才缓慢一眨:“头还疼么?”
胡义的视线根本没看小红缨的眼,而是呆在了高出她头顶一截的高马尾辫,正在解衣扣的动作僵停,如中定身术。
“说话啊!跟我说话也这么费劲吗!”
“你……听谁说我头疼的?那是……请病假的借口。”
“治好了?”
至此,胡义才恢复了动作,转身盯着门口那位的新发型继续猛瞧:“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妹妹?”
这一句,正中要害,转眼间小红缨那俩小手都不知该摆哪好了,习惯性地直接开始撕衣角,一个腼腆至极的幸福笑容融冰般晕现在原本无表情的小脸上,居然腼腆到连头都开始垂下,那马尾辫撅得更高,晃得胡义眼晕。
“人家……确实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嘿嘿嘿……”
本来淑女形象即将完美,结果最后这一阵嘿嘿贱笑糖分彻底超标,全毁!
胡义掏衣袋,拿出个煮鸡蛋来,一抬手:“缴获王朋的,送你当见面礼吧。”
“烦人!”小红缨几步进来,毫不客气把鸡蛋抄了:“问明白情况了么?”
胡义叹了口气:“没有。周姐说苏青的职务特殊,事情很难问。”
“当什么不好非当特务!想操她的心都操不着!你那头疼是不是因为她?”晃晃尚不习惯的马尾辫,大咧咧往胡义床沿一坐:“还有,为啥抬回个祸害来?这回连团长都出息了,鬼鬼祟祟跑何根生那理发去了!这还能指望他回团了么?”
胡义无奈笑:“那是周大医生的命令,我挡得住么?”
“狐狸,晚饭跟我到对岸村里吃,二妞姐正下网呢,酒站里现在连鱼汤都喝不上了!”
“我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现在不还病假呢么?继续病着!到时候我来叫你。”
……
小红缨离开了,胡义的心情好了很多,决定找些事做,可是除了擦枪还能做什么?
那支中正步枪又被摘下了墙,横端在胡义手里,枪托上浅刻着几个不起眼的娟秀小字:我赢了。别忘了。
在胡义眼底,这几个字仿佛有无穷魔力,从他看到这几个字的那天起,又开始梦到炮火连天,硝烟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