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素斋摆在望江楼一楼。程月的左右坐着小和尚和钱亦绣,小和尚下方是钱亦锦,钱亦绣的小方是猴妹,大了肚子的跳跳蹲在桌下吃。
虽然人不多,却是笑声不断,温暖又窝心。
三个孩子一只猴子争着抢着让程月给自己碗里夹菜,谁若觉得自己少了就会假装吃醋,喊“娘亲”多夹些,连小和尚都有意无意喊了好几声“娘亲”。猴妹不会说话,就拿勺子敲碗。
程月乐得眉眼弯弯,不停地给他们夹菜,还安慰着,“乖,不急,娘这就给你夹哦……”
三个孩子一只猴子中,抢得最欢叫得最大声的是小和尚,钱亦锦和猴妹纯粹是凑热闹,钱亦绣则是想让小和尚多感受一分喜悦和亲情。
他们边吃边闹的时候,多多领着进娃和得娃来了,连蹒跚着走路的生娃都跟了来。多多一看小和尚在这里,就知道这里不会有肉,便没有往前凑。
可这三个娃不懂,都跑来了桌前。钱亦绣对孩子很好,见他们来了,便让丫头加凳子,还解释道,“弘济小师傅在这里,我们吃的是素。”
得娃要稍微大些,也精明些,知道吃素就是没有肉。他见进娃和生娃还要上桌子,说道,“吃素就是没肉的意思。”
进娃不愿意上桌了,生娃的小嘴还瘪了起来,嚷道,“生娃要吃肉肉,生娃不吃肉肉不好过哩。”
钱亦绣只得让多多把他们领到外院去吃饭。长大后的多多也有了些心眼,先不好意思马上领着弟弟们出去,听了钱亦绣的话,就赶紧牵着进娃往外走,得娃牵着生娃跟在后面。
从几个人第一次说肉开始,小和尚就放下筷子,极力不去听周围的话,低头专心致志地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人都走了,他还在念。
钱亦锦拉拉他的袖子说,“别念了,人走了。”
小和尚听了,方抬起头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此时,外院极热闹,共摆了六桌酒席。
今天,不少亲戚家又主动来给钱亦绣和钱亦锦小兄妹送了许多生辰礼物,钱三贵心里十分不奈,也只得尽心招待着客人们。
钱亦绣听说了也有些皱眉,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自家穷的时候,好像只有花溪村的几家亲戚和钱香家在来往。如今,来她家攀亲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邻镇的亲戚,连外县的亲戚都来了,有个还是吴氏奶奶的亲戚。
之前,好像说吴氏奶奶在这边没一个亲戚的。
这个亲戚就是吴氏奶奶亲嫂子的哥哥王首实,住在温县。据说家有良田千亩,还有五条大型客船,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加大船主。
老王家今年初就找到了他们家,不仅大手笔送礼,还大手笔送银子,钱三贵都没收,态度还十分生硬。那个王首实就像一个滚刀肉,不管钱家对他态度如何,只要打听着老钱家有事,就会舔着脸来送礼。当着外人,钱三贵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不好直接把他们拒在门外,但也不理一睬。而且,老王家送的礼,钱三贵绝对不收一文钱。
后来钱亦绣才听说,钱三贵受伤后,吴氏曾去老王家借钱,兼着打听她哥哥有没有信来。之前关系不错的王首实不知怎么突然翻了脸,不仅只打发了吴氏五十文钱,还说了些十分不好听的话,意思是我家不是善堂,别动不动就来我家要银子。至于哥哥的任何消息,他们都没有吐露,说自己不知道。
当时吴氏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去找的他。
她没有钱坐牛车,来回步行,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拿回了五十文大钱,还是一路哭回来的。后来,他们就没再跟老王家有来往了。
钱三贵对王首实的这种态度,不仅因为王首实当初没借钱,说了难听的话,更因为他和吴氏都怀疑,王首实不可能跟吴氏的哥哥家没来往。
上年,吴氏便花银子请人去泉州寻访她哥哥。半年后那个人回来,说吴氏哥哥跟随的孙姓县令几年前又去了胶东一个叫枣州的州府当同知,她哥哥作为孙大人的师爷,也跟去了枣庄。
吴氏的哥哥跟吴氏的感情很好,就算兄妹感情不好,她的父母还跟着她哥哥在一起。钱三贵和吴氏怎么也想不通,她哥哥会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十几年不管不问,还有她的父母,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也能不管不顾。
钱华这个月中旬就会去京城,京城离胶东不算远。钱三贵让钱华抽时间去枣州一趟,务必把吴氏哥哥的下落打听出来。
外院的人吃饭喝足,都陆续回了家。王首石和他的大儿子王富仁走之前,蔡老头又遵照钱三贵的吩咐把王家送的半车礼和一百锭银子还给了这父子两个。
王首石红着脸说,“都是亲戚,怎么别人的贺礼钱员外都收了,我的贺礼他就不收呢?”
蔡老头说,“这是我们老爷和太太的吩咐,说王老爷的心意他们收了,东西还请拿回去吧。”
王家父子只得红着脸拿着东西走了。
这让一旁的唐氏十分不愤。回去的路上,唐氏对钱老头唠叨着,“三叔家的日子好过,可咱们这些穷亲戚的日子不好过呀。他咋不把那些东西收下来,拉巴拉巴我们呢?可见三叔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些哥哥侄子……”
钱老头骂道,“放屁,我孙子在当大官。若三贵收了那么大的礼,就是受贿,是要砍头的。”
钱老太被许氏扶着走在一旁,听见了这话,也骂道,“你个败家婆娘,败了自己的家,还想败我三儿的家,看我不敲死你。”
说着又要拿拐棍打人,钱满河赶紧来把唐氏拉走了。他们走了老远,还能听见钱满河吼唐氏的声音。
钱老头又开始骂跟在后面的钱二贵。
小和尚没离开归园,他要住到明天下晌才回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