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奶奶又笑道,“我们说的是诗里必须带‘雪’字,而不是说诗名。”
钱亦绣瞥到东厢房墙角边有数枝蜡梅。这个三合院虽然在梅林旁,但院子里却没有多的梅花,或许怕遮挡视线吧。
她心里有了主意,又曲膝道,“那我能再作一首吗?”
林大人笑道,“当然可以。”
他们几人心里正为崔家媳妇吹毛求疵不快,见钱家小娘子如此说,没有不同意的。
钱亦绣作势略微思考了一番,玉手指了指那几枝蜡梅,又脆声吟诵道,“墙角数枝梅,临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这首诗才是天人做出来的嘛,喝彩声此起彼伏。
陆翰林双手击掌道,“好,好,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听过的最好的一首咏梅诗。”
林大人笑着对潘驸马说,“潘先生多才,后人也才气过人啊,这就是血脉传承啊。”
潘驸马乐坏了,平时冷清的脸上笑得比绽放的蜡梅还欢畅。大笑道,“我这外孙女儿不止跟我学了一段时日,她还是余修的学生,在乡下跟着余修学习了五年有余。写得一手好字,簪花小楷尤为突出。”
余修这个人都失踪好多年了,没想到却是当了这丫头的老师,众人都有些吃惊。
陆夫人笑道,“当真是名师出高徒。”
……
钱亦绣一回了西厢,东厢房里便传出高声吟诵美人的声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西厢房里就没有这么热情了,嫉妒的小刀子嗖嗖地往钱亦绣身上甩。虽然也有羡慕佩服的,但极少。她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传说中的乡下小妞,怎么会比她们这些贵女还清丽,还从容,还有才?
潘元婷兴奋地拉着钱亦绣坐下,笑道,“钱姑娘真有才,就像我大伯。”
一桌的几个小姑娘都兴奋地恭喜着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钱亦绣很无奈,自己明明不想当才女的,但总是事与愿为。
那个挑事的黄锦玉像傻了一样,还站在原地,嘴巴微张。他的目光随着钱亦绣的身影从院子里移到西厢房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罗素儿过去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嘟嘴道,“玉表哥,看傻了,那……小妞,有啥好看的。”没敢说“乡下”二字。
黄锦玉瞪了她一眼,说道,“玉表妹,她也是我的表妹——绣表妹,我看看咋了?”说完,悻悻地回了东厢。
最后,经过大长公主六人的讨论,钱亦绣凭着“咏梅”和“咏雪”两首诗毫无争议地夺得了第一名。林大人还一再强调,这两首诗也是历年赏梅宴中最好的诗。陆翰林又赶紧纠正了一下,这两首诗是所有这宴那宴中最好的诗。
奖品是一尊两寸高的渡金飞马。
没想到她在这个朝代得了个金马奖,大长公主还挺前卫的。
钱亦绣从大长公主手里接过金马,又谦逊地表示,自己岁数还小,以后还要多多学习。今天是贵宝地让她文思如泉涌,也是遇了巧,平时没有这么厉害的。
大长公主高兴,又奖励了钱亦绣一套赤金镶翡翠的头面。
众人走出三合院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潘驸马走到黄锦玉背后,举起手里的碧玉箫使劲抽了黄锦玉的背一下。
黄锦玉痛得一跳,骂道,“谁敢打小爷……”回头一看潘驸马正怒视着他。
潘驸马是学子们的偶像,国子监也不例外。所以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见是潘先生打的他,也不敢嘴硬,撒腿就像跑。
潘驸马一把拉住他,骂道,“你竟敢欺负我外孙女,看我敲死你。”说完,举起碧玉箫又朝黄锦玉打去,被一旁的人拉住。
他们劝道,“潘先生息怒,黄小公子一贯爱跟小娘子开玩笑……”
潘驸马吼道,“他跟别的小娘子是不是开玩笑我不知道,但是,他刚才就欺负我外孙女了,这就不行。”
黄锦玉从小就喜欢逗弄漂亮小娘子,但也没出过什么大事,都道他是淘气,人家看在大长公主和黄老侯爷的面子上也不好跟他计较。但今天潘驸马认真了,还破天荒地不顾及仪表打了人。这让众人吃惊不已,也让一惯惹事生非的黄锦玉有些慌张。
后面的大长公主急步上前,赔礼道,“潘先生快别生气了,今天我定让他老子捶他。”又骂着黄锦玉,“小冤家,还不快给潘先生赔罪?”
黄锦玉欺负了那么多的小娘子,这还是第一次吃瘪。耷拉着脑袋躹了个躬道,“对不起,以后不敢了。”
潘驸马这才松了手。
钱亦绣好感动,有依靠就是不一样。她过去拉着潘驸马的袖子直喊,“外公,姥爷。”
潘驸马拍拍外孙女的头,两人一起向前走去。那些贵女们不仅羡慕钱亦绣手里的小金马,还羡慕钱亦绣身边的那个人。
出了大长公主府,潘驸马又高兴起来,也不回家了,直接去钱家喝酒。在别处喝茶的钱满江和潘阳没想到钱亦绣能大出风头,得了第一名,都高兴,一起去了钱家。
钱亦绣一进自家门,便沉了脸,把这几人都请去了外院书房,把外面对自己的传言说了。
这几人一听,之前的喜悦之情瞬间被愤怒所代替。
钱满江气得抡起拳头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被震得蹦起来。他大骂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潘驸马更心疼。在人前,外孙女一直笑意盈盈。却没想到,她不仅被人戏弄,还被人如此恶意中伤。喝道,“明天我就去面圣,去见太后,必须彻查那件事,惩诫原凶。”
让潘驸马主动说去见皇上见太后,太难得了。
当着亲人的面,钱亦绣才卸下伪装,靠在江爹爹身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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