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升起这么大一只风筝,谁都看得见,王妃自也不例外,玉致和玉妩正陪着她在碧月长廊赏花,李侧妃和玉侧妃、楼嫣然都在,一看这么大的鲜艳风筝,谁都觉得特别新奇。
玉侧妃指着风筝上的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呵呵,这是世子的字吧。”
玉致重重点头,显得有些兴奋,“是哥哥的字啊,那画像是嫂子吧,哥哥做的风筝吧,今天是嫂子生辰。”
李侧妃说,“难怪,我说世子怎么有心思放起风筝了呢,世子和世子妃成婚都快两年了,还是如胶似漆啊,感情真好。”
玉致说,“哥哥和嫂子感情很好,大哥和大嫂感情也很好啊,最近大哥都在府中陪大嫂,生意都丢给三哥,可把他忙坏了呢。”
楼嫣然面上微微一红,略有几分羞涩。
玉妩笑得很甜蜜,众人说说笑笑,王妃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若有所思,楼嫣然坏了身子,坐不了多久就乏了,起身告辞回去休息。李侧妃说,“嫣然这胎怀的是男孩吧,听说男孩很折腾,上一胎都两个月没见怎么折腾,这一胎儿不得了,我瞧她气色最近很差,听云侧妃说,晚上总是不好,心悸盗汗。”
玉侧妃说,“怀孕的女人都这样,好好进补就好。”
王妃心思却飘远,只看着风筝,沉默不语。
转眼到了八月初,楼嫣然有两个月身子,还没见肚子,看着和平日没什么区别,程佑天怜惜她怀孕辛苦,专门请了大夫调理身体,好的贵的精的都往西苑送,楼嫣然的气色倒是好许多。
云不悔最近帮着王妃料理府中日常事务,楼嫣然那事过了几个月,如今又坏了胎,那件事就慢慢被淡忘,王爷舍不得王妃太过辛苦,便默许云不悔再一次参与府中大小事务。
这一日婆媳两人在西苑的凉亭中看采购的账目,发现缺了8百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日常采购是李侧妃在做,其他采购是云侧妃在做,云不悔心细,看账面十分认真,有些小错漏她不在乎,可八百两,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云侧妃拿这笔钱干什么去了?
这笔钱上个月中就开始亏欠,府中一般是月初查账,她竟然没补上,八百两不算一个小数目,可对云侧妃而言,要拿出八百两不是小问题。
王妃说,“等会儿去西苑问一问,她平常贪点小钱也就算了,这么大一笔账她挪了也没补上,岂有此理。”
云不悔说,“母亲,你先别动怒,一会儿我去问一问云姨娘。”
云不悔西苑时,云侧妃出门去了,楼嫣然正好小憩起身,人在凉亭中吃点心,见云不悔就招呼她过来做伴,怀孕后,楼嫣然的心境很显然平和许多,云不悔不知道她心中是否还有怨恨,至少面上是相安无事。
大夫交代过少喝茶,她喝的奶露,香气浓郁,云不悔坐了下来,尝了一口芙蓉糕,特别清凉可口,炎炎夏日是解暑的好点心。
“你找母亲什么事?”楼嫣然问,云不悔看了秋霜一眼,楼嫣然让秋霜去忙,她给云不悔倒了一杯奶露,云不悔说,“上个月中,云姨娘挪了八百两没补上,母亲让我过来问一问,这事你可知道?”
楼嫣然并没露出什么惊慌,看起来沉着依然,只是淡淡地笑着,云不悔心中了然,她是知道情况的,云不悔问,“怎么回事?府中无什么花销,你的补品都是母亲送过来,云姨娘又没什么地方要钱的,她挪这么多钱做什么,私吞了?”
凉风徐徐,夹着一丝燥热,楼嫣然微微扇着扇子,没犹豫多久,她便说道,“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最近母亲典她大部分的首饰和值钱的家当,那日我听吉祥匆匆忙忙回来说漏了嘴,应该是她娘家出了问题,急需筹钱,她没办法。你知道母亲娘家这几年越发难活,都靠吃老本维持门面。母亲也是没办法,这家中就靠她,她得想办法筹钱。这二十多年王府生活她攒了许多私房钱,首饰也不少,全都拿出来了。我琢磨着她是想问我借钱来着,可我落胎后,她对我冷嘲热讽的,这会儿估计也不开意思开口,所以没问我要。她娘家困难,要靠她典当来维持,说出去也丢人,她又那么好面子,所以也没和佑天说,那八百两,应该是从中补给给她娘家。”
“至于吗?”云不悔蹙眉,“我记得云家也是开丝绸的,最近生意不景气,谁的资金都转不动,王府也有丝绸生意,她和程佑天打声招呼就成,让程佑天照顾着云家的生意,那是他外公舅舅家,总不能坐视不理,哪需要她来筹钱。她用私房钱救济娘家也就算了,挪用仿佛的钱,母亲非常忌讳这个,要是她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程佑天的她儿子,开口也没那么困难吧。”
楼嫣然微微一笑,“前几个月不是吵过一架么?母亲还打了佑天,两人到现在还没和解,我以为有了孩子,这母子两就能和好,谁知道还一个样。”
“云侧妃打了他,为什么?”云不悔问,楼嫣然似乎不想说,她也没继续问,可她心中疑惑,几个月的事情了,楼嫣然又有了孩子,这要调理云侧妃和程佑天的矛盾并不困难,她为什么不调和?
云不悔目光锐利,楼嫣然却十分坦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是故意的,我当时落胎,你是没听见她怎么说我的,冷言冷语,冷嘲热讽,从小到大,我母亲都没这么说过我,她凭什么。佑天以前什么都听她的,如今难得都听我的,哄着我,宠着我,我又何必要把他分一半给他母亲。”
云不悔错愕,分一半给他母亲?这算哪儿和哪儿的事啊。云不悔头疼,婆媳关系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学问,儿子就一夹心饼。
“你这想法也不好,没云姨娘,哪来的程佑天,一家和和气气过,这比什么都重要。”云不悔说,她难得和楼嫣然说这么贴心的话。
楼嫣然冷笑,“王妃待你和女儿般,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你也看不到我的痛苦。”云不悔想起孩子一事,心中也涩涩的疼,楼嫣然讶异,问,“王妃待你不是很好吗?”
云不悔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楼嫣然不再说话,云不悔也回了神,“这事怎么办?这银子你不替她补上?”
“我为什么要替她补上?”楼嫣然冷笑。
云不悔说,“我听母亲的意思,这笔钱要是补上,问题就不大,她不会追究,如果云姨娘被处罚,西苑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又何必呢?她要是见我给她补上,下个月还挪用,这无底洞我也填不上。”
楼嫣然心有不愿,不甘,考虑的也不无道理,云不悔打蛇打七寸,“你想啊,如果你为云姨娘补上这笔钱,回头你和程佑天一说,程佑天得想啊,我这媳妇真贴心可人,母亲那么待她,她还能以德报怨,你如今又有身孕,他不是更如珠如宝地待你吗?含在嘴里还都怕化了呢,云姨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的吧。她若是不知悔改,下个月还挪用银子,你和程佑天一说,让程佑天出面,你白捡了一个好人当,又能增进夫妻间的感情,何乐不为呢?”
楼嫣然蹙眉,云不悔说的她何尝没想过,可心中总是不甘愿,云不悔说,“为孩子想一想吧,多为孩子积福。”
她目光一闪,微微握紧了手,孩子才是她最大的软肋,云不悔知道她的话意思都带到了,于是没什么可说,只等着楼嫣然做决定。楼嫣然慢吞吞地吃了一口点心,唤来秋霜,让她去库房拿八百两银票,秋霜下去,没一会就把银票拿过来,楼嫣然交给云不悔。
“就这一次。”楼嫣然说。
云不悔见事情解决,她也乐得轻松,“当然就一次,下一次你就知道怎么办了。”
楼嫣然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目送云不悔离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云不悔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
算了吧,她也许只是随口说一说的,她能有什么为难的,婆婆疼着,丈夫宠着,小姑敬着,多完美的一个家,楼嫣然敛去了心神,温柔地抚摸着还没隆起的小腹,她不羡慕了,也不嫉妒了,因为她有的,云不悔没有。
云不悔回到东苑,把银票给王妃,轻描淡写地带过,王妃也不想多生事端,也就没有追究,云不悔松了一口气,王妃问,“见到楼嫣然了?”
“嗯,最近气色不错。”云不悔说,王妃嗯了一声,让她坐下,云不悔乖巧地坐下来,王妃屏退左右,慢慢地转动杯盖,茶香袅袅,云不悔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悔,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你的意思如何。”王妃语速很慢,看着云不悔的目光多了一抹沉重,云不悔越发紧张,脸上却笑起来,“母亲请说。”
王妃说,“杜鹃你记得吧,怀了孩子又自杀的那位。”
“当然记得。”云不悔说。
王妃点点头,“府中几位少爷,慕白,佑天和穆东,都有两名贴身侍女,其实算是通房丫头,杜鹃原先就是程佑天的通房丫头,后来怀了孕不是要转成侍妾吗?”
云不悔脸色血色尽褪,两手慢慢地缩到袖子里,握紧,指甲刺到手上,“是啊,可惜还没来得及,她就小产,自杀身亡。”
“是啊,挺可惜的。”王妃缓缓说,轻抿了一口茶,云不悔心脏如被人紧勒一般,她越是缓慢,她越是紧张,她知道王妃要说什么。王妃说,“我是这么想的,灵溪和灵心这两丫头我是从小看着长得的,一直在慕白房里伺候着,慕白早年也说过很喜欢这两丫头,有意纳为偏房,我当时觉得得有正室,才纳偏房,这才合规矩,这事两丫头也知道。如今你们成婚快两年,慕白也该把这事办一办了,一下子纳两人,我想你也不开心,那就灵溪吧,这丫头机灵,又稳重大方,我看她和你处得也好,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