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料到，一场生死之战，损伤无数，后面，竟然是以这样一场闹剧结尾。

“帝九”突然的变化，使用领域禁制，虐杀青云宗老祖烈嵘，除了凤九卿和小绿之外，无人知晓。

他们只知道，就在烈嵘和帝九争锋对决之时，一场巨大的寒流袭遍全身，杀意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再然后，便是脑中一片眩晕。等待恢复时，却是人家俩小口在空中你追我赶的戏码。

空臣和柳七娘被帝九收服困住，烈嵘和陆元正不知所踪，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就目前而言，对联盟军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青云宗群龙无首，人人惊慌自危，已经是一盘散沙。即使有少数不服想要反抗的声音，但也联盟军士气大盛、强硬的镇压手段下，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尧凌宵和青龙等人，清点了一下伤亡人数，命令全军分为两拨，伤亡较重者原地整顿休息，等待后援炼丹师的到来，进行救治。另一部分人员，便是对青云宗的弟子进行收编。

降服者不杀也不拘禁，而是利用丹药进行控制。反抗者则是被封住玄气和精神力，作为俘虏随军押解。

这么一来，联盟军又在朝歌城盘桓了三四天，与后援兵力汇合后，才决定，翌日一大早，整军回营。至于城中的民众，绝大部分已经被凤九卿命第五空和尧千绝用计转移了。

剩余的都是一些和青云宗攀亲带故的小家族势力，他们愿意走的，联盟军也没有亏待。不愿意离开的，也无人勉强。毕竟，落叶归根，有些老人，即使明白此地非久留之地，但是毕竟故土难离。

即便是死，化作一抔黄土，也坚守故园，不愿离去。

凤九卿和帝九等人商量，留下了一些日用物资银钱，足够他们大半辈子的用度。同时，也决定，此次回去之后，会派人来接管朝歌城，修复城池，还朝歌城一个太平盛世。

一时间，那些对联盟军颇有微词心中从未接受反而怨恨不已的老人们，都蹒跚泪下。

说实话，大陆的硝烟烽火，与他们本就毫无干系，活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他们所希冀的，不过是安稳渡过余生，百年之后，得以让一副躯体骨灰，埋入祖坟之下，牌位立于宗祠之中。

守根而知心，莫不如是。

青云宗的罪恶，不应该由无辜的人来背负。

站在斑驳破烂的城墙上，身后，联盟军自成战阵，一面巨大的军旗迎风飘扬，烫金的草书，篆写着一个潇洒的“盟”字，洒脱飘逸，如同高墙之上，那对令人艳羡的身影一样。乘风欲飞，无人可阻。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许多人心中，还在仇视着我们，怨恨着我们。家园破，故土难，亲朋好友生死难测。曾经的美好，被打破，你们一时忍受不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心中有怨愤，这也很正常。

“只是，我要你们明白，这一切的一切，与我们联盟军毫无关系！因为，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如果我们不拿起武器来反抗，那么今日你们的遭遇，便会成为我们将来的噩梦。不，或者更甚，不仅仅是噩梦，那会是地狱！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与青云宗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青云宗一向的高傲和仗势欺人你们会不了解说是仗势欺人，也不过是比较好听的冠冕堂皇之词罢了。说得难听点，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禽兽！

“你们别不服气！曾经不小心开罪过青云宗的人有多少，最后能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又或者是，他们活下来的遭遇，是不是生不如死，你们难道会不比我清楚！”

凤九卿一句接着一句，铿锵有力，众人的神情，有最开始的不服愤怒，转变为深思不语，后来便是微妙尴尬，再到后来更是彻底灰白。

尽管众人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是，能坚守故土的老者和其他人，活了多少年岁又或者是经历了多少风雨。他们的智慧和阅历，当然不是那些眼皮子浅显的无知者所能比的。

他们知道，这名少女既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的，肯定是原因的，而这原因，很可能就是一个让他们对青云宗，那个曾经让他们自以为傲信服的家族彻底死心的原因。

人群中，有那么几个人神色晦暗不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眸光闪了闪，帝九悄悄握住凤九卿的手，捏了捏，“以后有我。”

“嗯。”如蚊蝇般的应答声，虽然小，但是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信任之音。

“故土难离，我不会勉强你们。我只有三大愿望。一愿你们放下成见执念。二愿百年之后，你们的后人能还若你们这般，心志坚定，坚守故园！三愿，世上再无朝歌城，从此更名为桑梓。桑梓，亦名故园。”

“桑梓！桑梓！”

凤九卿音落，底下拥护声如潮，喊声响彻寰宇。

不管是朝歌城遗民，还是联盟军众人，一个个都对那红裙翩飞的少女敬仰不已。

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少女，竟然有如此胸怀和见解，而且还实力强大，怎么不让他们佩服

红了双眼，在一波又一波的激动呼喊声中，联盟军后方，也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百姓。他们抹着眼泪，不再蹑手蹑脚，而是脚步坚定的步入城中，朝城墙之上的那个少女跪拜下去。

“谢姑娘救命之恩！”

如潮水般的感谢之声，齐整而呼，发自内心。声音不输于那一声声“桑梓”。

原本以为在劫难逃，会死于怪病亦或是瘟疫之中，没想到，那不过是眼前这位姑娘的计谋，是为了挽救他们的性命。

强者为尊的世界，弱者人命如草芥。她不仅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还给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尊严。

……

“杀伐果断，却不嗜杀。天下之民众，皆以同样的慈悲心相待。虚怀若谷，杀伐有度，锦姑娘当为我辈楷模，强者之模范。”尧光城大长老，摸着胡须，看着城墙之上的少女，眯着眼睛，不停地点头。

其余强者也都是一副愧色，换成是他们，肯定做不到如此。利益当头，谁会去管他人生死，这一点，他们确实输了一筹。于是，纷纷对那名少女由衷的佩服。

就在联盟军准备拔营返回之时，倏地，天地风云突然变色，阴风呼啸，变故陡生！

桑梓城中最中央，巨大的黑色漩涡冲天而起，黑色的风暴直接吞没方圆数十里之内的所有生灵，连建筑都片瓦不剩！

令人恶寒的阴森之气向四周开始蔓延，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瞪大了双眼，看着那黑色漩涡巨柱之地，唇齿发颤！

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城主府邸，青云宗主宅，算是彻底报废了。整个区域，只剩下一片漆黑的魅影，环绕其中。而且，还有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那是后山禁地！是镇压邪魔的禁地！”

倏地，人群中，有幸存下来的青云宗一名太上长老，瞳孔陡缩，脸色“唰”地一下苍白不已，血色全无。

不停地自言自语，浑浑噩噩的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青云宗完了，大陆也完了，大家都完了！哈哈哈！”

竟然疯了

那团冲天黑雾，巨大漩涡里到底有什么样的存在，竟然一个照面，就将一名帝阶尊者级别的太上长老吓疯了

黑色漩涡不断在吸收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向周围蔓延的速度十分之快。

“桀桀桀！死吧，都死吧！哈哈哈！”

一道浑身漆黑的人影从漩涡中凌空踱出，枯老的面容仿佛被吸食了全身精气一般，瘦削的只剩下皮包骨头。颧骨突出，眼眶深凹，一双眼睛里爆射出恶毒毁灭般的疯狂幽光，浑身被黑色气芒包裹，散发出阴森幽暗的死气。

“陆元正！”尧凌宵眼睛毒辣，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抿着唇，识海中天魔诀黑光大盛，凤九卿神色十分难看，都怪他们大意。当时竟然让陆元正给逃了！

这种气息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而且并不陌生！她更是知道其中的厉害！

“尧城主，青龙院长，百里谷主，诸位长老，麻烦你们，立刻带领其他人，撤离这里，越远越好！”

凤九卿召唤出傲天，对他们道：“我会让傲天护送你们离开。”

吼！

傲天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吼，他要和主人共进退！

“傲天，别闹！你去召集北岭山脉的魔兽，让他们带着大家离开，若有闹事的，准你一口吞了。还有，我会联系金乌和青焰他们过来支援的。”凤九卿拍了拍傲天的头，轻声安慰道。

初见时，小金龙还是懵懂灵智初开时，就一直被啸月欺压，但是它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不像啸月那样卖萌，金乌那样一眼一板，青焰那般无耻，黑吾那样见风使舵。它一直都是最听话最乖的，虽然偶尔也会调皮一下。

“傲天，我们是伙伴对不对，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凤九卿并没有强制性命令，而是徐徐诱导。

金色的眸子眨了眨，傲天有些留恋的蹭了蹭凤九卿的脸，不顾一旁某人的冷脸和杀气，恋恋不舍的开始运送第一批人员。

黑色风暴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凤九卿抿着唇，看着底下眼底透着死寂之色的老者，心中忽然有些发堵。

到了这样的境地，他们竟然还不想走

“走吧，你们都走吧。老头子我一把老骨头了，也只会是拖累。年轻人，你们的路都还很长，离开只是暂时的，老头子相信凤姑娘，会还我们一个天平盛世。到那时，你们再回来也好。只是，记得，要替老头子立一个衣冠冢，就在城南小溪村的那条小溪旁就行了。这样，就算老头子死了，也还能喝道咱村里最纯甜的溪水。”

幽幽一声长叹，留下的朝歌城遗民中，一个颇为德高望重的老者缓缓走了出来，朝凤九卿和帝九一拜，随即转身，寂寥的背影渐行渐远。

前方是故土，既然无法逃离，那就返航，能更进一步，就进一步。

“范老头说的没错，你们都离开吧。我们都已经老了，不想再折腾了。而你们的路，还很长，游子终有归家时，迟暮无须恨年华。老咯，踏不过高山咯。唉，前面的范老头，等等老夫……”

又是一道苍老的背影，拄着拐杖，转身，释然而叹，踽踽前行。

“新生，便是黎明后的力量。我们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不想再离开了。五十岁以下的，必须离开，你们是我们的希望！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归来！”

出声的是一位小家族的老夫人，一双眼睛看透世态炎凉，朝凤九卿二人看去，微微点头：“二位，有劳了。”

“放心。”无须更多言语，凤九卿手指紧握，抓着帝九的手掌，眼底有些艰涩，“我不懂。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虽然知道故土难离，可是，他们为什么……”

心里堵得难受，她不明白这些老人为何最后……

“她们只是在用他们的方法，在表达对故土的爱。生养都在此，生死疲劳，苦与痛，欢与乐，都被这块土地承载，他们离不开，也不想离开。卿卿，这些人之所以能坚守到最后，不正是他们心中有不变的信仰吗而那信仰，便是他们的家园。还有，这些老人，也是在逼他们的后辈，将希望寄托在其余人的身上，有了沉重的背负，他们想随着老人一起留下来，也无法自主选择。那些长辈，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他们不能辜负生命，辜负希望！”

看着一个又一个老者，交待后辈好好活着之后，便毅然转身的背影，虽然佝偻，但是却是最为坚不可摧的脊梁。帝九的眼中也露出一丝丝动容，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

一个接一个老人，在后辈无声哽咽中，抹着眼泪挥手告别中，挺着佝偻的背，向城中深处，各自的家园而去。

偶尔还伴有稀疏的笑骂声，即使深处地狱末世，他们也造就了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这幅画面，后来被一位神秘的书法家描述了出来，供世人瞻仰。

直到他们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也没有一个人阻拦。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他们的夙愿，他们最后的坚持和请求。

“呜呜……”

“哇哇哇……爷爷！呜哇哇……爷……爷……”

细微的哽咽声，在见不到人影后，越来越大，留下的无不掩面而泣，那些小孩似乎也知道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他们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爷爷奶奶们了，一个个的嚎啕大哭。

大人们看在眼底，更是辛酸不已，将孩子抱在怀里，不停的抽噎，却始终不敢如小孩们一般放声大哭。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就连联盟军中没有撤走的一部分人，都唏嘘不已。甚至有些人，已经偷偷开始抹着眼睛了。

风太大，眼睛里进沙子了。

“凤姑娘，希望你们真的能让我们有能重回桑梓的一天。”

抱着孩子，一名女子咬着唇，泪眼通红，朝凤九卿一拜：“我知道，这些本与你们无关。但是，我们已经别无办法了。就当是我们对二位提出的佣兵任务请求。”

倔强坚强的妇人，看向凤九卿，心中也有忐忑，也有不安，但是更多的是希冀。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这对风华绝代的少年，一定会做到。

沉吟半晌，凤九卿在无数双期待的眼睛中，甚至身后，一些联盟军众人，都紧张不已，心底都在呼喊：凤姑娘，答应他们！答应他们！

“佣兵协会云天佣兵团凤九卿，佣兵王令拥有者，代表整个佣兵界，接受桑梓城诸位的请求！”

音落，桑梓城众人皆诚心诚意的朝凤九卿二人俯身而拜，随即，目光坚定隐忍的，朝城外迈开步伐，井然有序。

期间，一名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父亲肩头，似乎感应到什么，倏地回头。

轰！

黑色飓风刮过一个小镇，其中一道紫色的光柱直冲云天，在黑色飓风中摇摇欲坠。

一名尊者级别的强者，就此陨落。

“阿婆！”

小男孩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糯糯的道：“爹爹，我看见阿婆在对我笑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阿婆笑呢下次回来，一定要带阿婆最爱的糯米糕，小筠儿喜欢看阿婆笑。”

小男孩虽然哭过，眼睛肿肿的，但是由于被保护的太好了，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和爹爹外出游玩呢。

天真无邪的童言，彻底触动了一群铁血汉子骨子里的柔情，杀人无数，沾染过的鲜血也不少，他们自认为心肠已经硬成石。但是今天这一幕幕，却是彻底打动了他们。

之前借口说风沙迷了眼的汉子们，此刻都无所顾忌的红了眼，大大方方的搽去眼角的泪水。

“好，我们下次回来一定会带糯米糕。”粗哑的男声，压抑的应答。

目不转视的直视前方，眼中泪水肆虐，肩膀在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他不敢……

前行，阿婆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生作为在于不断前行不断变强，回头路不能走。

接着几声爆炸声继续响起，一个又一个强者陨落，自爆，用他们的行为，逼迫着这些年轻人活下去。听见这些声响之后，其他人，都是身形一震，浑身颤抖，接着泪如雨下，怎么也止不了。

最前面，那个倔强的妇人，牵着一个精致的小女孩，回头转身，红着眼，苍白的扯唇笑道：“各位，我们一定会有归来的时候的。”

是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魔兽军团已经被傲天召唤过来，这方傲天去而还未返，黑吾接过了他的任务，为了防止魔兽暴动，发生意外。她从凤九卿手中获得了丹药，让那些魔兽服下，确保余下之人的安全。

“青云宗骨子里的倨傲，是真的有其值得骄傲的风骨的。只是，青云宗，运用错了罢了。迷了心，失了曾经的骄傲。”这些老人们以自身的性命保留新生的力量，彻底触动了一些强者。

尧凌宵不无叹息的感慨着，在一批批人员被送走之后，他们也该启程去安排余下来的事物了。

若是这座城保不了，这场战赢不了，将真的如那个被吓疯了的青云宗太上长老所言一般，大陆会完蛋了！

似乎是吸收了力量，那黑色飓风的速度愈来愈快的席卷着整座城池，中间地带已经全部沦为一片暗黑之地，生机全无。

而之前被忽略了的陆元正，还在不断的就“桀桀”怪笑，在扩充的暗黑漩涡之中，如幽影鬼魅一般，穿来穿去，飘忽不定。

凤九卿握着帝九的手，笑道：“你认识它对不对”

从这些黑雾气体出现的第一刻起，她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帝九的异样，似乎是天敌之间才有的敌视感。

没有反驳，即是默认。

“天地煞气集结而成，无具体形态，却能操纵人心之恶。它是被封印在青云宗后山禁地里的一团恶煞之气，因为无主，又生出了自己的灵智，欲-望膨胀，又加之陆元正以心中恶念和精血催化，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凤九卿的声音不小，足够在场余下的强者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