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佩噔噔噔地跑出来:“姑娘,太太醒过来了。”
叶玲娇冷冷地扫了叶筠一眼,“棠姐儿,这人已经废了,咱们走吧!”
“好。”的确,叶筠已废!叶棠采已经放弃他了!既然放弃了,那就不必再多废唇舌!叶棠采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与叶玲娇转身离开。
“你——”叶筠正说得高昂。他觉得自己正说到点子上,结果,她们竟然走了!但拦,他是不敢拦的!
叶棠采和叶玲娇回到房间,只见温氏就着蔡嬷嬷的身体挣扎着要起床。
“娘!”叶棠采一个箭步冲上前。
“咱们回家吧!”温氏脸色煞白,惨然一笑。
“好,我现在就让马夫把马车牵过来,娘你先躺一躺。”叶棠采答应着,秋桔机灵,已经跑了出去。
温氏躺回床上,重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马车驶进庭院的动静。蔡嬷嬷背上温氏,放到马车上。
众人忙活了一阵,马车便从后门而出。
叶筠躲在一边,看着他们绝尘而去,心里又憋闷,又痛苦。为什么一个两个,全都不理解他?
……
马车走了一刻钟,停到了靖安侯府的垂花门外。
叶玲娇让下人抬来软轿,直把温氏送回了荣贵院。又拿着牌子到太医院请了太医。
太医诊了脉,说了跟百草医馆大夫相似的话,又看了百草医馆大夫所开的药,减了其中的桂圆,让每天二两血燕地养着,这才出去了。
拔步床上,重重帐幔垂下,温氏躺在床上,闭着眼,但叶棠采知道,她没有睡着。
叶棠采坐到床边,叶玲娇和蔡嬷嬷站在一侧。
“娘……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过去的。”说着,叶棠采双眼红了,大眼里泛着泪花。
“不……”温氏睁开了眼,白着脸笑了笑:“谢谢你,让我……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些年,我一直想,一直猜,好累……真的好累!现在……不用再猜他的心。”
说着便苦笑着,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出来。
“太太,长痛不如短痛,咱们以后,活得明明白白的,啊?“蔡嬷嬷含着泪说。
“嗯。”温氏又哽咽出声来。
看明白了,看清楚了,心死了,但心还是在痛,止不住的泪水。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叶棠采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了下来。
今天来松花巷,一是为了想让她那蠢哥哥看清殷婷娘的真面目,二,也是有着让娘看清叶承德的真面目。
娘果然看清了,但结果气到吐血,实在太触目惊心,代价有点大。叶棠采这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现在听得温氏这翻话,叶棠采总算放下心来。
“棠姐儿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温氏强笑着说,“今天这翻话,我在心里面憋了好久好久,终于说出口了。我会好好活着!不说别的,只为了这恨意,我啊,也绝不能死!死了,不就是给那外室腾地方么?我绝不会让他们得了意!”
“对,太太这样想就对了。”蔡嬷嬷一脸赞同。
“大嫂以后只当他是死的,咱们一大家子人都站在你那边。”叶玲娇说。
叶棠采却抿着唇,垂下眼,她更希望娘能够跟叶承德和离。
“太太,药煎好了。”念巧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黑歇色的药。
叶棠采扶着温氏喂了药,温氏就闭上眼,准备休息。
“姑娘,老太太有事让你过去一趟。”有个安宁堂的小丫鬟走过来。
叶玲娇点了点头,“大嫂,棠姐儿,我先走了。”
“好。”叶棠采点头。
叶玲娇离开之后,叶棠采让念巧看顾着温氏,就拉着蔡嬷嬷低声道:“嬷嬷,你跟我来。”
蔡嬷嬷便与叶棠采离开卧室,来到西次间。
“嬷嬷,我娘的嫁妆单子在哪?”叶棠采低声道。
“嫁妆单子?”蔡嬷嬷皱起了眉,“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太太的嫁妆单子在很多年前就丢了。”
“怎会丢了?”叶棠采整个人都不好了。
“很多年前了,当时姑娘刚刚订亲,太太要给姑娘备嫁妆,于是到小库房里清点东西,不想却找不到嫁妆单子。没有单子,自然清点不过来。只好自己重新再记录一份。”
“但那已经不是原来的了。”叶棠采脸色铁青,“有没有不见什么东西?”
“数量太多,没有单子,谁还记得所有东西。不过,我记忆最深的,是一只赤焰血玉手镯。太太年轻时体寒,这只镯子是你外祖母花大价钱搜罗给太太的,有暖身护体之效,十分贵重。太太嫁过来之后,一直戴着,姑娘七八岁时,她差点把镯子给碰坏了,所以不舍得再戴,想着留给姑娘你当嫁妆。所以这只镯子就锁回了小库房。当时不见了嫁妆单子,但姑娘你的嫁妆还是要备的,所以特意去找那只镯子,却找不到。”
蔡嬷嬷说着,一脸恨恨的:“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摸到了这里来!后来小库房换了一把笨重的大铁将军。对了,姑娘你问嫁妆单子干什么?”
叶棠采道:“小的时候我不是有一段时间,特别爱到库房里玩的?”
“对。”蔡嬷嬷嗔了叶棠采一眼,“也不知姑娘你的小脑袋瓜怎么转的,人家小姑娘爱在花园里追蝴蝶喂鱼,你偏爱到库房里数太太的嫁妆。”
“事实证明,我小时候是对的。”叶棠采笑了笑,“这不,很多东西我都记下来了。一对炉钧八楞弦纹瓶,一只白玉兔,这两样都是娘的嫁妆,但今天,我却在殷婷娘的博古架上看到了。”
“你、你说什么?”蔡嬷嬷惊叫一声。
“嘘!”叶棠采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我娘还在休息。”
蔡嬷嬷一惊,连忙回身望向卧室那边,只见念巧站在卧室的珠帘里的身影,并没有往这边看。蔡嬷嬷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咬牙切齿。那个混帐东西,养外室就养外室吧,居然拿着太太的东西去填那贱妇!
“姑娘果真看清楚了。”蔡嬷嬷急道。
“看清楚了,错不了的。”叶棠采点头,“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几件东西都与我娘的一样,偏那永存居还是叶承德置办的。”
“好好好!”蔡嬷嬷咬牙,恨声道:“这么没脸的事情,咱们到老太太和老太太跟前说去,瞧他如何辩解!”
嫁妆是妇人家的私物,既然是丈夫,也不能乱取的,若细较起来,还能治罪。但一般这种事,算是家事,别人都不会闹出来。
叶棠采双眼闪过一抹冷芒,只道:“咱们想整治他们,但得有嫁妆单子才行,否则单凭咱们自己,张嘴说东西是娘的,谁信?”
“咱们这里的嫁妆单子不见了,但这东西有两份,一份在太太手中,一份在娘家。这是迎亲时,两家人签了字,按了印的单子,赖不掉的。”蔡嬷嬷说。
“既然外祖家有一份,当初你们不见了单子,怎么不到外祖家找单子,好清点东西?”叶棠采不解。
“自然去过。保存嫁妆单子的是你外祖母,但去找时她已经瘫了,躺在床上不能动,连话都说不了。”蔡嬷嬷微微一叹。
叶棠采忧愁了,真是怎么倒霉怎么来!“我还是去外祖家问问吧!”
“姑娘,嬷嬷,你们先吃点东西吧!”秋桔走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现在都过午时了。”
“都忘记饿了,快摆上。”叶棠采急急道。“趁着还早,咱去一趟温家。”
秋桔把饭菜往小厅的圆桌上一一摆上,叶棠采道:“秋桔和嬷嬷也坐下,咱们一起吃。”
蔡嬷嬷哎唷一声:“去外祖家也得备礼,你们吃,我去准备东西。”
“好,那就拜托嬷嬷了。”叶棠采说。
叶棠采和秋桔胡乱吃了几口,就见蔡嬷嬷回来了。
蔡嬷嬷拿回来了一罐茶叶,一套暗蓝万字纹的衣衫:“你外祖母最喜欢大红袍了,还有这身衣裳,是太太亲手做的,正准备给你外祖母送去!现在姑娘就代太太送去吧!”
“好。”叶棠采摸了摸手中那套暗蓝万字纹的袄衫,微微一叹,等有空,她也给娘做一身衣裳。
她当然也有给温氏做东西,做的是抹额。但温氏不太喜欢戴抹额,叶棠采不想勉强她戴,只做了两条就不做了。
“蔡嬷嬷,你代我向祖母问好,我就不过去了。”叶棠采说。
“行了。那边有玲姐儿,老太太还计较这个不行?”蔡嬷嬷说。
叶棠采又嘱咐蔡嬷嬷照顾好温氏,就捧着东西,带着秋桔出门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叶棠采想到外祖母,就微微一叹,自从嫁人后,已经很久不见外祖母了。
温家在京城也算是书香门弟,好几代都是做官的,出过最高的官就是外祖父,当时外祖父是户部尚书,可惜他在十年前就致仕并逝世了。
他一逝世,整个温家就沉了下去,家中子孙没一个人能念书的。今上念在外祖父为朝鞠躬尽瘁,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温家大舅一个五品官的闲职。温家倒也算是有人出仕了,但却大不如前。
温家嫡脉这两代都人丁单薄,叶棠采只得一个舅舅,两个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