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是源恢复剂，如果他能随随便便哭出来就好了。

不对，他就是可以随随便便哭出来。

他现在就在哭，但是眼泪完全没有化珠的迹象，所以，他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吧？

一定要变身为咸鱼，眼泪才能化成小晶珠。

他在床上又翻了几次身，终于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坐起身。

如果是过往，浅眠的容可柔只要身旁有风吹草动她就会醒来，但是在营养液残余药效的作用下，她第一次睡得非常沉。

容秋秋眨巴眨巴大眼睛。

哪怕再小的孩子都知道一个道理，作妖时绝对要避开家长。

例如他过去敲碎商城玻璃时就会巧妙地避开容可柔的视线，在她的视线死角下作妖，现在也不例外。

容秋秋压低声音，试探性地用小奶音喊道：“麻麻呀。”

容可柔呼吸平缓，没有醒来的迹象。

容秋秋蹑手蹑脚靠近容可柔，小手手放在容可柔的脸颊上，将声音压得更低，“麻麻呀。”

容可柔还在睡。

容秋秋小嘴在容可柔的额头上“吧唧”亲了口，蹑手蹑脚下床，进入浴室。

浴室中最让容秋秋喜欢的地方在于浴室配备了一个小浴缸。

容秋秋虽然很嫌弃自己是一条咸鱼，但是作为一条鱼，他感觉这个小浴缸就是专门给他量身而定的鱼缸。

不得不说，浴缸比起水盆给他的舒适度绝对更强。

原本租住的公寓并没有浴缸，所以容可柔每次给他洗澡时用得都是黄脸盆。

容秋秋除了在动漫中外，他是第一次看到浴缸。

他仰头，看了看花洒。

寻着记忆中的方式开水，往浴缸中注水。

然后，出现了让他非常生气的一幕。

水从打开的水龙头冒出来，然后又从下水道向下流出，不知道怎么关掉下水口的容秋秋完全接了个寂寞的水。

他还太小了，没有任何意识。

他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感觉委屈极了，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委委屈屈地掉眼泪，用泪水来发泄。

他还想尖叫发泄，但是不行，麻麻还在睡觉qaq。

他看了看水龙头，又看了看无法接水的浴缸，脱下衣服，小身板进入浴缸。

冰凉的水碰触他的身体，不仅没有让他感觉难受，反而还非常舒服。

作为一条鱼，他喜欢冷水，热水会让他感觉是在做一盘菜，例如清蒸鱼、煮鱼。

他撅撅嘴，看到水流无法凝聚在浴缸中，他好崩溃。

他看了看出水的水龙头，又看了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储存的水。

他完全没有关掉浴缸下水口的概念。

他吸了吸鼻子，他想，如果水流能够更快地流出，他就能泡在水中了。

他一张小胖脸摆出凝重的模样盯着水龙头看。

可能是执念过重，他并没有意识到，一滴滴水珠凝聚于他的身旁。

和下流的水不同，这些凝聚的水悬浮于半空中，围绕着他旋转。

凝聚而来的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终于，一直盯着水流的容秋秋注意到了这些水滴。

他愣了下，漂亮的大眼茫然地四处转了一圈，目光疑惑。

这是合理的吗？

他眨巴眨巴琥珀色大眼睛，伸出小手手，轻轻碰触一滴滴悬浮于空中的液体。

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操控这些水聚集于鱼缸，啊，不是，叫浴缸，如果他将这些水滴聚集于浴缸中，那么他可以留住这些水滴吗？

他小嘴一张，喊出对他而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咒语：“给啾啾聚！聚！聚！”

如容秋秋所愿。

围绕于他周身的水滴按照他的指引融入浴缸，正以极快的速度凝聚成型。

瞬间，浴缸中的水被注满。

浴缸对成人而言并不大，但是对只有90cm的容秋秋而言却显得非常大。

水流瞬间淹没了他小小的身躯。

更可怕的是，这些凝聚而来的液体似乎有向上弥漫整个浴室的趋势。

容秋秋莫名感到有些着急，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着急。

理智告诉他，这样下去或许会很危险，直觉又告诉他，他不能出去。

他需要水，他的身体处于饥渴状态，极度渴望水，他必须留在这里。

在容秋秋感到茫然时，水流向上。

奇怪的是，当浴缸里的水没出浴缸边缘时，这些液体应该顺着边缘流出，撒于地上……

但是，并没有。

这些液体不科学的向上凝聚，直接淹没了容秋秋整个小小的人。

容秋秋感觉很难受，他张开嘴试着呼吸，结果水灌了一嘴。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哭，事实上他确实哭出来了。

忽然……

他又变了。

他的双腿化成了鱼尾。

他变成了一条鱼。

那种窒息的感觉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舒适。

那种感觉，让他来形容，就像是在母亲怀中撒娇时的感觉一般舒服。

他甩动鱼尾，在水流中游来游去。

真舒服呀。

他扭动鱼尾，他发现他的鱼尾灵活度非常高，他还能表演一个小嘴吃鱼尾。

他抱着鱼尾舔了舔鱼尾底部的尾鳍，又立刻“呸呸呸”地吐了吐嘴，他感觉这样不对。

他这样舔尾巴，这和吃生鲜鱼有什么差别？

不对。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眼泪呀。

他会趁着妈妈睡觉时悄悄进入洗手间把自己淹进水中，主要就是为了分化成第二形态的咸鱼后哭出价值昂贵的眼泪豆豆。

他要哭！

他要趁着变成咸鱼时用力哭！

他吸了吸鼻子，开始堆积情绪，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留在水中。

他思考今天发生的最悲伤的事情。

呜呜呜，他太可怜了，麻麻今天竟然让他戒掉奶嘴。

qaq天崩地裂！

并不是所有，但是他可以确认，其中有几滴泪水确实转化成了亮晶晶的小晶珠。

他胖胖的冰蓝色鱼尾在水中甩动，伸出小胖手手将五颗小晶珠握在了掌心。

呜呜呜，今天的星兽太可怕了，他今天就差点死在星兽的利爪下了。

qaq瑟瑟发抖！

容秋秋真心实感感到害怕恐惧，又有几颗眼泪化成了小晶珠。

容秋秋吸了吸鼻子，接下来就是他最为伤心的事情了。

qaq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妈妈竟然是因为他才那么弱的。

因为他从妈妈身上获取到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才导致妈妈变得身娇体弱。

最可悲的是，他竟然没办法赚钱，给妈妈购买修复液，让妈妈恢复原来的状态。

呜呜呜呜。

容秋秋悲伤逆流成河，一双本就红肿的眼睛有越来越肿泡的趋势。

他哭出了一颗又一颗小晶珠，短短瞬间，他两只小胖手手已经握不住所有的小晶珠了。

他又哭了许久，然后自然而然控制住了情绪。

眼睛太疼了，哭不出来了。

他并不知道，现在他双眼、鼻头一片红彤彤，看起来可怜弱小无助极了。

他甩动鱼尾，游到浴缸角落，抱住自己的小鱼尾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小团团。

他这么小，已经懂得伤春悲秋了。

忽地，容秋秋红肿的大眼睛睁大，他从一扇门外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妈妈好像起来了。

容秋秋一张小脸大惊失色。

他看了看满洗手间的水，又看了看两只小胖手手拿不住的亮晶晶，再看看自己的鱼尾巴。

只要妈妈起床，来洗手间找他，妈妈就能看到他现在丑丑的模样了

qaq他再也不是妈妈心中无敌可爱漂亮的小宝贝了。

qaq他将变成妈妈心中胸无大志不求上进的咸鱼崽崽了。

呜呜呜呜！

给我变！

变！变！变！

容秋秋变身！

不对，变身之前，这些水！

给啾啾消失！

他在水中张开嘴，含含糊糊地念出来，消失！

然后，就和凝聚时一样，洗手间绝大多数的水在短时间内消失了，唯一不变的是自水龙头哗啦啦流出来的水。

容秋秋试着站起身，哦，他现在还没办法站起身。

他想，他现在是咸鱼尾。

他小胖手手指着自己的尾巴，压低声音喊咒语，“容秋秋美少女战士变身！”

还没有变身。

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唱出bgm，“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快点给啾啾变变变！

容秋秋急得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一扇门外，他听到了容可柔的问询，“啾啾？”

容秋秋急中生智，大声喊道：“麻麻呀，啾啾在嗯嗯！臭臭，麻麻不要进来呀！”

容可柔轻声“嗯”了声，道：“啾啾快点出来。”

容秋秋乖乖巧巧应了一声“好”，心里急得团团转，小嘴一开一合念，“变身！”

终于，变身了。

感天动地qaq，他的咸鱼尾终于变成了白皙光洁的小肉腿呜呜呜呜qaq。

容秋秋感动到落泪。

他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呜呜呜呜，能走路的感觉真好呀。

他将浴缸中一颗颗小晶珠收起来，思考了一下，他想到了前几天被容可柔没收，然后忽然失踪的小晶珠。

他想，这些小晶珠要藏起来，不能让妈妈看到。

妈妈看到说不定就又没收了。

他要将这些小泪珠转化为源恢复剂，然后卖钱，赚钱，之后给妈妈买修复液，不知道价格，但是很贵很贵的修复液。

他将所有的小泪珠全部找出来，浴室中四处转了一圈。

确认过了，浴室中没地方可以藏。

门外容可柔催促的声音传来，“啾啾，还没好吗？”

容秋秋眨巴眨巴红肿的眼睛，说道：“啾啾还在努力嗯嗯！”

“快点哦。”

容秋秋：“嗯嗯！”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两只小手手抓着一大把小晶珠，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室内的灯开着，容可柔靠坐在床头，与从浴室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容秋秋双瞳对视。

容可柔开的是暖黄色灯光，此时的她看起来极为温柔。

她看着容秋秋，眉头微皱，说道：“啾啾，你又哭了？”那双眼睛明显比她睡前更肿了。

容秋秋愣了一下，道：“麻麻怎么知道的呀？”好厉害！

不愧是麻麻，明明没看到他哭，却能精准地说出来。

容可柔皱眉道：“你眼睛肿得更厉害了。”肿到扭曲变形了。

容秋秋眨了下眼。

容可柔道：“啾啾，过来。”

容秋秋又眨了下眼，说道：“麻麻，啾啾眼睛肿了，对嘛？”

容可柔：“嗯，妈妈给你冰敷一下。”

她想，这个时候冰系异能是真的很好用。

容秋秋眨巴眨巴眼睛，强自镇定，“麻麻，今天的啾啾可爱吗？”

容可柔眼皮跳了跳，没有立刻回答。

没有回答就代表了一切。

容秋秋道：“麻麻，啾啾是毁容了嘛？”

容可柔：“呃，不是……”

容秋秋打断容可柔，“麻麻，啾啾要照镜子，麻麻不要过来！”

容可柔眼皮疯狂跳动，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容秋秋多么爱美，她感觉这是要完。

她现在就很后悔，她为什么诚实地说出了容秋秋眼睛的真实状态？

容可柔说道：“啾啾，我……”

回应容可柔的是容秋秋重新缩回洗手间的小半个脑袋。

容可柔：“……”

紧接着，洗手间的缝隙被阖上了。

不久后，又传出门落锁的声音。

容可柔：“……”

容可柔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一、二、三……”

当她在心里默念出“三”后的刹那，惊天动地的哭泣声从洗手间传了出来。

容可柔：“……”果然。

洗手间内，容秋秋伤心欲绝的哭声传出，“呜呜呜呜！哇哇哇啊啊！啾啾毁容了啊啊啊！啾啾再也不美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啾啾毁容了呜呜呜，啾啾再也嫁不出去了呜呜呜呜！！哇哇哇！”

容可柔感到头疼。

容可柔下床。

听觉敏锐的容秋秋喊道：“麻麻不要过来！啾啾不要让麻麻看到丑丑的啾啾呜呜呜呜！”

容可柔眼皮跳了跳，停下脚步，心累qaq。

她轻声安慰道：“啾啾，眼睛肿起来是暂时的，只要冰敷，明天就能好了。”

容秋秋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掉，他道：“如果好不了怎么办呀？”

容可柔道：“肯定会好的，啾啾相信妈妈，睡一觉，啾啾的眼睛就会彻底好了。”

容秋秋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询问：“真的吗qaq？”

容可柔：“嗯，相信妈妈，妈妈不会骗啾啾的。”

容秋秋吸了吸鼻子，又道：“……那，麻麻呀。”

容可柔：“嗯？”

容秋秋可怜兮兮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qaq如果啾啾睡一觉也丑丑，再也不漂漂，麻麻还爱啾啾嘛？”

容可柔感觉她都要被这个孩子气笑了，她轻声叹息，说道：“当然，无论啾啾什么模样，妈妈都爱你。”

洗手间内的容秋秋：“……”

洗手间内的容秋秋：“…………”

容可柔心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

接下来，又是容秋秋惊天动地的哭声，他控诉道：“呜呜呜呜qaq，所以啾啾果然会一直都这么丑丑嘛？呜呜呜呜！”

容可柔：“……”

大意了。

容可柔深吸一口气，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怎么会？啾啾相信妈妈，等睡一觉醒来，啾啾绝对是最可爱的啾啾。”

容秋秋：“呜呜呜呜！”

容可柔：“啾啾，不哭了。”她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迈出两步。

洗手间内的容秋秋耳朵动了动，他哭着道：“麻麻不要来呜呜呜！啾啾最后的倔强qaq，啾啾不想让麻麻看到丑丑的啾啾呜呜呜！”

容可柔哭笑不得，她在容秋秋的坚持下停下了脚步。

容秋秋说道：“麻麻关灯，啾啾要出去辣。”

容可柔嘴角抽了抽，关灯。

容秋秋继续哭着要求，“麻麻上床，盖被子，用被子蒙住眼睛。”

容可柔有瞬间的无语，不过她还是照做了，她说道：“好了，啾啾可以出来了。”

因哭泣毁了容的容秋秋抽抽噎噎从洗手间冒出小半个头，确认黑夜中一切正常后，他走出了洗手间。

容可柔温柔的声音从被子中传了出来，“啾啾，上床。”

容秋秋吸了吸鼻子，习惯了黑暗的双瞳四处扫了眼，他将牢牢握在两只小手中的晶珠藏在了床底下。

他转身，在容可柔的疑惑中又进入洗手间，将剩下的小晶珠捡起来，犹豫了下，又照了照镜子，眼泪啪嗒啪嗒掉得更凶了，他带着最后的小晶珠伤心欲绝地走出了洗手间。

容可柔疑惑询问：“啾啾？”为什么又去洗手间？

容秋秋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啾啾又照镜子了qaq。”果然好丑。

容可柔想，这就是恶性循环了。

容秋秋哭了，照镜子，被自己丑哭了，眼睛更肿了，又照镜子，再次被丑哭了。

容可柔：“……”太难了。

她有些无法理解，她明明很糙，为什么容秋秋却这么爱美？

简直迷幻。

可能是，随了那个不知道在星辰大海某个角落的孩子爹吧。

容秋秋将所有的小晶珠藏在床底下，上床，浑身□□的小身板朝着容可柔靠近。

容可柔抱住小孩。

容秋秋枕在容可柔的手臂上。

容可柔轻声叹息，她轻轻亲吻容秋秋红肿的眼皮，说道：“乖，不哭，睡吧。”

被自己丑哭了的容秋秋抽抽噎噎地询问：“麻麻，啾啾明天会变美吗？”

容可柔：“……”她微妙地顿了下，“会的。”

容秋秋吸了吸鼻子，闭上了眼睛，小手手伸进容可柔的背下面，睡觉。

等起来了，他还是最美的崽崽qaq。

qaq呜呜呜呜！

毁了容的咸鱼崽崽呜呜呜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