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容易冷哼,院子内无人幸免,派遣进来的人绝不会是个健康人,斜睨一眼前去抬手敲门。
“刘大人,本官来给你送药。”
屋内半晌无人应答,那小厮更加慌张无措,频频看容易神情变化,“容大人,可、可能是睡着了……”
容易不答径直推门而入,她不善以貌取人,可也看不得落井下石、认不清自己身份的小人。
房间不算宽敞,转过屏风就是悬挂湖蓝色帷幔的床榻,床上被褥微微伏起,大抵从形状上看出是个人。
容易快速上前,“刘大人?”
没有动静,听不到呼吸声,她匆忙伸手准备去探颈上脉搏,然而她手指还未触碰上,床上的人倏尔睁眼。
他瘦骨嶙峋,眼眶的皮肉凹陷漆黑,嘴唇干裂,眼角的皱纹比她上次来见加深加多了,“容大人……”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干瘦干瘦的手抓住帷幔,呼吸加重,大口喘息。
“刘大人,不必起来。”容易松了口气,把药放在床榻边矮凳上,扭过头时语调急转而下,“你出去。”
虽然是冷言冷语,小厮却如蒙大赦,压不住惊喜便迫不及待的行礼告退。
“容大人来找我有何事?”刘宽松开手平躺了下去,半睁着露出幽暗没有生机光辉和希冀的眼睛。
从那双眼睛里,容易仿佛看见了来自地狱的黑暗麻木,令人震惊、惶惑,他真的一心求死了。
“刘大人一心想死?”容易不太相信。
大部分人的死亡怀抱疯狂可怕的希冀或是怨恨,哪怕自知必死无疑也要做临死前的挣扎、徘徊,寻常人哪得大圆满?刘宽未入佛未入道,官途家势说圆满肯定不及。
“我对不起温秋百姓,愿以死谢罪。”他嗓音干哑的像河里鸭子。
“大人家中人呢,都不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咳咳咳…容大人,你不必来劝说我,在下心意已决。”他咳嗽时捂着帕子,在松开时沾了点点血迹,他并不避讳容易,甚至展开让容易看得更加清楚。
“您看到吗,我已病入膏肓,救无可救了。”
“刘大人真的心意已决,不会后悔?”
“不会。”
容易眨眨眼,表情十分古怪,忽然把头凑了过去,一双充斥着冰渣的凤眸锋利如刀,居高临下死死地盯着他。
“刘大人,在下一直以来想问你几个问题,趁你没死之前回答吧。”
他瞳孔微缩,不稍时恢复古寂,“你说,我看能不能答。”
“好,虽说有点咄咄逼人甚至冤枉人,但你既然要死了当是不以为意的。”
容易唇畔轻扬,眼神逐渐阴鸷冷冽毒戾狠辣,不等他说话直接开口:“在下冥思苦想也想不明白,你舍弃家人又拼了这条命去保护的人是谁?”
“你让温秋变成人间地狱的意义何在?报复?你是这里的父母官,哪怕贪官污吏也做不到视人命为蝼蚁的地步吧。”
“我问过周将军,你任职安郡已经五年有余,在此期间安郡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你马上就能升迁了,值得吗?”
“你可知陛下眼底容不得沙子,你死于瘟疫不可怕,你满堂儿孙该如何自处,陛下真的能以你过往绩业宽容他们?别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了,诛九族、连坐是夏国惯有的律法!”
“你死了,陛下无处发火,你家人会成为朝廷上下所有人讨伐的目标,人们惯会迁怒,温秋茶馆若非瘟疫本身早已被焚毁燃尽,搞到支离破碎,即使人死了,罪行还在,总有人要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