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露不由看去,一僵。
戚萍,戚姬。
她正在低头挑枣,露出雪白的一段蝤蛴,抬眸而笑时,眉眼弯成讨喜的弧度。
她身后跟着个奴仆,帮她付了钱,顺口问:“寿桃里面包枣?您家乡的吃法?”
“不是,里面是包豆沙,枣放在顶上,枣的核也要去干净。”戚萍摇摇头,叮嘱奴仆。
奴仆连声笑应,和她走向三步外的一辆马车。
戚萍却顿住,余光瞥到另一家的小葱,拐了脚步。
“这葱新鲜啊!老伯,帮我挑两把好的,做长寿面哩!”戚萍脆生生的打趣。
奴仆哭笑不得:“这些您吩咐下人就好了,真要逛集市不成?太过抛头露面,魏沧将军知了,准得挨训。”
“挨训就挨训吧,我过生辰的时候,长寿面和寿桃都得齐了,还得亲手采买,才是个意思。”戚萍小脸一扬。
奴仆无法,赶紧劝戚萍上车,放下了车帘。
轱辘吱呀,马车离开,姜朝露还定定的瞧着。
“她也过生辰了。”
姜朝露轻道,刚要收回视线,却听得那辆马车里,隐约传来男女对话。
“我来煮长寿面,这个我还是会的,寿桃就麻烦你了。”
“凉少爷放心吧,寿桃上面都放颗枣。”
“你说得对,亲手采买,亲手做,才是个意思。”
……
对话散在春风里,不真切。
姜朝露心跳都慢了半刻。
女子的声音是戚萍,男子则是,魏凉。
那辆车里还有魏凉。
他陪她一块儿出来采买生辰礼,还会和她一块儿在庖厨间忙碌,和她一块儿,为她庆生。
每一个“她”在脑海里冒出时,姜朝露的心都痉挛一次。
每一个“一块儿”在设想里浮现时,姜朝露的手就凉一分。
她和他,一块儿。
女子间特有的火星点燃,近乎摧枯拉朽的吞噬着姜朝露的理智。
上次与魏凉碰面还好,但这次加了个戚萍,姜朝露就觉得自己失控了。
“大力……”姜朝露按住颤抖的手,“追上去。”
大力瞧了瞧刚走不远的马车,迟疑:“那辆?夫人,看制式是魏家的马车,咱们大大咧咧的追在后面,动静太大,怕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姜朝露一惊,想起姬照的话,暗恨自己差点做出蠢事。
“你在这里等奉娘,我自己去。”
姜朝露放话,就跳下了车。
大力的劝哑在喉咙里,他吓懵了。
因为那女子似乎魔怔了,竟然生凭一双脚,就在追赶飞驰的马车。
其实姜朝露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她眼里只见得那辆车,就凭着凡身肉胎,追在后面跑。
旁人的指指点点,撞到的摊位路人,她浑然不觉,眼神发直的盯着车,只管跑。
钗环散,绣鞋溜,灰头土脸,甚至赤脚被石子硌破,她都不肯停下,生拖出两条血迹。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世界也是空白的。
就如同去年的冬天,白茫茫的,她辞别雪地里的少年,走向四角挂了银铃的轩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