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日复一日的找寻,成为笑话,传说,或者疯魔。
有人在日复一日的退出,成为记忆,微光,或者水痕。
魏凉有时候会问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无法回答。
他把理智和时间都交给本能,那些铭刻在骨里的东西,交给它们。
魏凉有时候也会告诉自己,或许她真的死了。
看着堪舆图上被叉去的圈注,剩下的越来越少,就好像一场游戏。
到头来都是徒劳。
十年一觉,人间梦。
无数个深山老林的夜晚,魏凉独自蜷缩在山洞里,看着唯一陪伴他的火堆,他都希望这是最后一晚,睡过去就不再醒了。
凡身肉胎,他确实觉得累,但又确实觉得,不再醒前,他应该拉她一块儿。
太阳一升起来,朝露,就散了。
所以朝露命运的最后一刻,应该,属于太阳。
魏凉觉得自己真的魔怔了。
他有过设想,如果找到的只是她的坟茔,青草十里,他或许会把她挖出来,亲吻她冰冷的脸颊。
或者说王室为了讨好秦国,秘密砍下了她的头颅,他或许会让染血的长刀,和自己的头颅,同她一起埋葬。
一年,对于很多人来说,不算长,对于魏凉来说,却长得像一辈子,起点拴在那棵枇杷树上,尽头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就像泥沼,陷进去了,越拼命挣扎,就越近乎窒息。
魏凉出不来了。
曾几何时,年少轻狂,他低估了命运的无常,也低估了,自己兵荒马乱的心动,与罪同源。
如今十万大山,天南海北,他还在找着,活的也好死的也罢,他放任自己,溺入泥沼深处。
崤山,芷台。
姜朝露不知道王城的风云,她见青山绿水,见云卷云舒,见杂花生树,唯独不见故人如昨。
程鱼和钱蹊音信全无,听闻吴国局势混乱,她除了挂满树的红带子祈福,也有心无力。
芷台是一个梦,乱世一隅人间,美好如黄粱。
春末,入夏。
姜朝露做了竹编躺椅,放在园里的槐树荫下,每天光着脚丫摇啊摇,槐花落了一身。
乌梅从山溪里摘了荷花,拿清水瓷缸供着,还掰了莲子来晒,做莲子西瓜,浇一层花蜜。
夏末,入秋。
朱红游廊下放了一溜的枇杷膏,金灿灿的,姜朝露让摆成琉璃墙的形状,说好看。
秋天野味丰盛。大力大显身手,今天兔子明天鹌鹑,屋檐挂的熏肉串帘子似的。
“大户人家!”换班时朱莺赞不绝口,说五日不见,人皆长肉。
秋末,入冬。
阿保加固了柴扉,篱笆前放了碗,盛了粟,让冬天没食的麻雀来啄。
姜朝露在绯色棉裘里缩成团,灶上温了酒,就着酱豆子,没醉能先睡过去。
山里的冬来得格外鲜明。
林寒涧肃,霜花雪霰,沟壑底卷起的北风,能吞没一切声音。
姜朝露和奉娘去了集市,准备年货。
奴仆五人轮值,平日不碰面,但过年,老规矩,得凑堆吃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