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露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魏凉住下了,一来是大雪封山,二来是他新包扎了伤口,需要静养,反正在王城的童谣里,没人管小疯子。
然后魏凉和姜朝露,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疏离。
姜朝露的感觉确认了。
好像除了重逢那天,近乎疯狂的颠倒后,他们的理智都回来了,然后就弥漫开说不清楚的尴尬。
至亲至疏,所谓人与人的距离,姜朝露像是十五岁的丫头,第一次踏入这人世间。
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奢望着靠近,又不自觉逃离。
魏凉每晚去客房睡,避免着不必要的肢体接触,甚至不叫她的名字,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沉默。
姜朝露也不主动找魏凉,和奴仆五人油盐酱醋,过该过的日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沉默。
最先急的是朱莺。
“夫人,您们到底怎么想的?”朱莺嘴快,在初时的震惊后,最先发现两人的异常。
她和姜朝露坐在檐下刷腊肉,准备过年吃锅子的时候煮,魏凉坐在另一端檐下,隔了十步远,看她们刷腊肉。
准确的说,目光是落在姜朝露身上的,一言不发。
“……修仙呢?”朱莺左右瞧瞧,好笑。
姜朝露唇角抽了抽:“你要不刷了,锅子里就没你那一份!”
朱莺挠挠头:“夫人,奴的小妹朱鹊,和她师兄最近也……修仙。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硬是谁都不肯先认输,后来还是小妹自己,自己晚上钻到师兄房里去的,咳咳,然后就和好了。”
顿了顿,朱莺认真道:“……总得有一个人先踏出那一步。您说是不是,夫人?”
姜朝露没有回答朱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如她连问魏凉,都不知如何开口。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女伶,可以脚尖一双红绣鞋,踢起满地的桃李落花,向他扬去。
“呆子!”
那时飞花影里,她从不避讳他的视线,一歪头,笑。
而他也不是白衣无尘的少年,他弱冠为郎,他步入官场,他在人间一场又一场挣扎里,满面风霜。
沧海桑田,他和她都过了。
转眼就是年了。
芷台炸了半天的炮仗,满地红。
木兰院还是围在一起吃锅子,羊肉煮了腊肉,剁碎的青辣子。
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双碗筷,魏凉。
姜朝露和他并肩坐着,两人背都挺得很直,生怕不小心碰着,尴尬又溢出来。
没有人捞肉片。
奴仆五人面色严峻,审刑似的瞪魏凉,意思都是姜朝露捡了命的,而魏凉,只会把姜朝露又拖进火坑里去。
“百姓家不懂风花雪月的,只知道夫人要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小将军能给人也好,心也罢,独独给得起这一点么?”
五人异口同声问。
魏凉低着头,愈发沉默了。
“大过年的,天塌下来也得先吃年夜饭!快捞,肉片都老了!来来来!”姜朝露被迫打圆场,给五人暗讨饶。
五人叹了口气,主角的两人话都没说上,他们也不好越俎代庖,遂勉强堆笑开吃,好歹把年过了。
觥筹交错,锅子咕噜噜的冒泡,姜朝露起身捞肉片,没想到身边的人也起身,胳膊肘刚好碰上。
“对不起。”魏凉下意识的道了句。
然后两人都愣了,对不起?
姜朝露一阵恍惚,指间的筷子落地,别说捞肉片了,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瞬间抽尽了。
五人注意到突然僵住的气氛,互相使眼色,起哄说敬酒,大家都举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