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和他们抱成一团哭,哭乱世的命,都身不由己,都脆弱如蝼蚁。
做这一切时,姬照是跟她来的,微服私访,并没谁认出他。
他始终旁观,带着冷漠又尊贵的表情,仿佛整件事和他无关。
马车回程。两人坐在华丽的车中,相对无言。
“王上,您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陪妾去看他们的遗孀呢?”姜朝露打破凝滞,压不住的嘲讽。
这样的问话无疑是僭越的。
坐在车另一端的暗卫,匕首咻的就架到了姜朝露脖颈。
姜朝露嘲讽愈浓。想到那天五人惨景,泪痕未干的脸,差点就挂不住面具。
刽子手,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冷漠又尊贵的旁观?
“无趣的心情。”姬照耸耸肩,让暗卫放下匕首,“乱世命贱,谁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奴仆是,寡人亦是,唯一的区别是寡人会有个大点的坟茔。”
燕国的王,轻描淡写的判决生死,把他自己,也判入局中。
姜朝露艰难的张开嘴唇,无声两字:“……疯子。”
姬照笑了,伸出指尖,抚摸她嘴唇:“如果寡人是疯子,姜儿,会陪寡人疯么?”
妩媚的挑逗,诡异的话,就像盛放的夹竹桃,见血封喉。
姜朝露目露恐惧,曾经青衫翩翩的君子,到底是成了华美的噩梦。
她逃不掉了。
“……王上,怎样才能放过妾呢?”求生的本能,让她没压住这句话。
姬照如同合格的情郎,温柔呢喃:“是姜儿不放过寡人,吃完了寡人的身,心,肝……”
姜朝露一声尖叫,挣脱姬照,蜷缩到车厢角落发抖。
连护驾的暗卫,也不禁心里发毛。
这些话是人说的么?
王上,果然是坏了。
姬照还不肯放过姜朝露。
他吩咐车夫,让马车故意绕道魏宅,然后命人传了魏凉出来。
“臣不知王驾经过,罪该万死,臣特来迎驾!”车外响起跪拜,和熟悉的男声。
姜朝露浑身抖得愈厉,齿关咯咯的,嘴唇发乌起来。
“姜儿,你很冷么?”姬照关切的来搂她。
车外骤然陷入死寂。
姜朝露已经抖得无法控制身子,只能任姬照搂着,听他故意大声的,问她。
“崤山芷台,寡人能找到,其他人找不到么,比如说……魏凉?”姬照微眯了眼。
姜朝露无法回答。
她捂住自己的嘴,她怕的不是姬照,而是自己,在明知道车外有他的情况下,会做出失控的事情。
她会。
她了解自己,所以哪怕捂得都要窒息了,她也绝不开口。
“哦?不回答?那魏凉你来。”姬照拖长语调,向车外道。
姜朝露不知道那几刻是怎么过来的。
她听见魏凉说:“臣搜寻无果,不知王上已先行将夫人带回宫,臣与夫人只有旧恩,并无私情,还望王上明断,勿疑夫人清白。”
句句都在和她撇清关系。
她能听见他努力压抑的语调,深处不稳,有哽咽,和悲怆,还有一分分边缘线上的,堕往地狱的绝望。
“并无私情?是么?”姬照看向姜朝露,似笑非笑。
姜朝露泪滚下来了,连哭,也没有声音。
怕他听到。
她仍旧捂住嘴,小脸已经憋得苍白,只有力气点头,却根本不敢回答。
她不相信自己,能毫无破绽的,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