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和水都看不清了,男儿有难不轻弹,只是未到落泪时。
几人都哭了,却不懂魏沧的纵容。
太后程姬当先骂他:“你也疯了不成!出宫有魏家,就算去了势,魏家也能保他有好去处,什么都比在宫里当狗强啊!你到底是疼他还是害他?!”
哗啦,魏沧抬起头,没有转身,撑住水缸边的手青筋暴起,黯然:“以前我也尝过这种滋味,但身为嫡长,身后有幼弟,我不得不……真的很难捱啊,一天天算日子的逼迫自己忘记……如今,子初没有这种顾虑,我护着他,他尽管做他想做的,就好……”
几人的目光,不由落到魏沧的佩刀上。
刀,是武将的命。
那刀柄上却刻了一枚很不符合气质的金小扇,银杏叶。
谁没年轻过。
然而正因为年轻过,才懂其中滋味,悲辛无尽。
太后程姬不依不饶,气得跺脚:“魏沧你要害死子初!我不管,把子初带出宫,我以太后的名义下令,把他放出去!你不要讲情啊爱的,我只要子初过得好,你们别拦我!”
太后说着就要下令,魏沧慌忙去拦,几人闹成一团,还是姜朝露吱声了。
她跪下,向魏凉最近的他们磕头。
几人僵住,但没有谁拦她。
姜朝露磕的很认真,一连四十九个,是佛教里恕罪的大礼,她头一次次撞到玉砖地,额淌下血来,染红她痴狂的眼。
她笑:“如果魏凉要去地狱,我会先他一步去,然后拼命的,拼命的在地狱伸出手,把他托举起来……”
少年,不会在地狱的。
太阳和落花,未来还给你。
几人从太后殿出来时,面色凝重,互相不言。
太后最终允了随魏凉去,理由不是情啊爱的,是怕强迫他出宫,他做出更魔障的事来。
只要他好受点。几人的默契,最终就剩了这一个理由。
魏沧独自回府,背影踉跄而萧瑟,程鱼陪着姜朝露,传了太医包扎额头,方扶她出殿。
“要不坐辇吧,带伤如何走路。”程鱼担忧的看她还在渗血的额头。
“无妨,就走回去,顺便和你说说话。”姜朝露屏退宫人,挽了她胳膊,压低语调,“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程鱼警戒的看了眼四周,迅速的塞了一张纸笺过来:“上面写了他名字,不出意外,就是他泄的密。”
姜朝露也迅速的收好,打算回宫去看,另想起什么:“听说魏凉进宫前,给苣姬求了名分?”
程鱼没有立即回答,她打量姜朝露神色,讪讪:“空头衔而已,子初兄长没有做对不起你……”
“我自己都一身浊尘了,还有资格要求他清白?”姜朝露自嘲的打断,“倒不如说,是他的作风。对于苣姬那种身份,名分确实是最好的护身符,保她下半辈子风雨无忧。我只怕她觉得委屈,外面传守活寡什么的,怕她不理解魏凉的用意。”
程鱼表情复杂的看她:“你自己都……还怕她不理解魏凉……”
姜朝露沉默。她看向无尽的碧瓦红墙,就是她所谓世界的全部了。
对于有人,是金碧辉煌,对于有人,是金丝鸟笼,困兽犹斗。
对于姜朝露,却是日复一日泥泞里的挣扎,日复一日的窒息,和黑暗。
苣氏静,魏凉之妻,历史上会这么写吧,而魏凉名字的旁边,永远不会出现姜朝露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