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被一件件揭开,光风霁月的皮囊下面,露出一个黑咕咚咚的里子来。
人前,眉眼赤诚,腰杆笔直的白衣郎君,人后,早就是骨头都碎成渣的蛆虫了。
乱世,果然人不如狗。
姬华撩起一缕青丝,拿过一把并州剪,毅然一割,青丝坠落,结发为夫妻,与君相决绝。
她解脱的笑了:“姜攸,世间龌龊千百种,都该下地狱,但第一个的,一定是你这一种虚伪。”
“怎么,与我决绝?”姜攸看了看青丝,斜眼睨她,“如果以前,我或许会怕你,你是公主。但现在?我的位子早就坐稳了,天下皆知丞相贤明,怕你?”
言罢,姜攸拂袖而去,听到他吩咐:“来人!对外宣称为国祈福,把公主送到白马寺去!如有任何走样的话流出去,本相绝不手软!”
姜家蓄养的暗卫就来架姬华,根本不管她公不公主的。
姬华没有挣扎,她只是一句:“请您,善待子菊,当年的刽子手,都要赎罪的。”
这是她与姜攸的最后一面。
仅仅半年后,她就死在了白马寺,据说姜攸哭得肝肠寸断,天下无不感怀其深情。
《诸侯史·燕书·燕悼安王》:“历一百四十六年,姜相妻姬氏赴寺祈福,病逝。”
史书寥寥几字,盖棺定论。
当然都是后话了。
时间回到春深,燕国,王宫。
姜朝露刚刚被遣进永巷,四个人的日子刚刚开始,姬照刚刚携芈姬去了骊山行宫,苏蛰刚刚离开燕国。
恩怨将起未起,山雨欲来风满楼。
燕国地处江北,春深泡桐树开得热闹。
姜朝露看着红墙边伸进来的紫色花枝,说道:“如今宫里还记得我们的,只有泡桐花了。”
“夫人簪花吧,添点喜气。”朱鹊坐在廊下煎药,大声提议。
“喜气?”姜朝露凄惨的笑笑,春光明媚,紫海荼蘼,永巷里却有两个人,都在等死了。
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魏凉的毒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外面还群情激愤的要处决她弑君重罪。
花开的这么好,老天不管人间悲。
姜朝露回了房里,看魏凉还在昏睡,花瓣飘落在他身,像花海里的坟茔。
她脱了鞋,躺在他身边,温柔呢喃:“魏凉,如果你哪一天真醒不来了,我一定提前折一枝花,在黄泉路上等你。”
是,魏凉开始陷入昏睡,时间从几个时辰到半天整天,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如同一个婴孩,变得乖巧,和安静。
“毒渗入血脉了。”朱鹊眉头锁得一日比一日紧。
但是她依然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毒,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尽力的缓解和拖延。
诸侯各国都有独特的毒,更别说蛮荒小国,数不清的蛊或者巫,种类能达千百种,解药绝不能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