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家主,吴国的人没有追上来,我们的人拦住了!”一名将士往后望了眼,略微露出喜色。
程鱼沉吟:“吴国的程氏分家怎么说?”
“分家已经行动了。钦天监预言星象大凶,兄弟相残引动天罚,新王不敢赶尽杀绝!”将士回报。
程鱼呸了一声:“狗屁吴国,亡了才好!”
“……哎,百姓无辜。”虚弱的叹气从怀中响起。
程鱼低头一瞧,没想好是该哭还是该笑,泪就簌簌往下滚:“先生您醒了?您先别说话,要赶紧给您疗伤!接应的师秋都说好了,在他的草庐汇合!”
钱蹊费力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他的小十三一张苦瓜脸,眸底的恨都带了血红。
“……吴国的预言不要做得过分了,小十三听话,好不好?先生奖励明天睡懒觉。”钱蹊温声细语,像在安抚一个耍脾气的孩子。
“过分?您和新王是同胞兄弟,他都要杀您,他们先过分的,就该死!”程鱼打断,咬得齿关节发狠。
她浑身还在发抖,后怕得。
曾经她心里无所不能神明般的先生,被逼得只剩一口气,她就气血倒涌,脑海里嗡嗡的响。
“预言改成亡国算了……杀人先诛心,我程家,能诛一国之心……嘻嘻……”程鱼阴鸷的笑了,眉间戾气发黑起来。
钱蹊竭力伸出手,摸了摸程鱼脑袋,语调愈发温和:“是我的错,是我先抛弃了这个国,抛弃了子行。子行杀我,应该的……小十三依先生这一次,好不好?先生再加个奖励,七天假?”
程鱼浑身一抖,恢复了几分理智,委屈的瘪瘪嘴:“哼,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先生您先别说话了,我们赶快与师秋汇合,为您疗伤。”
钱蹊沉默。夜色如墨,程鱼看不到的角度里,他背心窝一支箭,已经快贯穿了。
夜色里马蹄声急促,声声催命。
“小十三,先生我能不能要你一个答案?”钱蹊忽然一句。
程鱼不解。
钱蹊深吸一口气,明明生死关头,要出口的话却仿佛让他更紧张。
“小十三,如果……我是说如果……”钱蹊咬了咬唇,破碎的心脏跳的厉害,异样的清晰,有力,“如果小十三不介意我年纪大……小十三能不能考虑……嫁给我?”
程鱼一愣,虽然自己的心脏也是猛地一跳,但她更多的是焦急:“先生,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吧?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为您疗伤要紧!”
钱蹊点点头,又摇摇头,愈发紧张了,好像活了半辈子都没这么患得患失过,他不得不放慢语调,斟酌着每一个字,再次确认。
“不,先生我就想现在要你的答案……我长你整整十一岁,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考虑……嫁给我……”
男子的语调近乎哀求了,卑微的一声声,只是请她考虑一下。
程鱼眉头蹙紧,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满心都是钱蹊的伤,遂囫囵了句:“好好好,小十三答应先生,小十三嫁给先生……先生您别说话了,师秋请了最好的医官,您不会有事的!”
钱蹊耳朵里只听得“小十三嫁给先生”这半句。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浑身就冒了一层热汗,心脏悬起来又落下去,砸得胸腔发颤。
“一言为定。”钱蹊笑了,逐渐变成血红的视线里,他深深的凝望程鱼,目光眷念又悲伤。
然后世界,就陷入无知无觉的黑暗。
……
秋风里冰晶肆虐,转眼就是第一场雪。
燕国,白马寺,半爿琼楼半爿松青。
华丽的暖炉马车停在寺庙门口,宫女小心翼翼的扶下来一位丽人,等候多时的主持普圣,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