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就是,她喜欢钱,喜欢快乐,女伶日夜颠倒,花天酒地的生活,她乐在其中。
柳望子摇摇头,话锋一转:“……你走出绿水巷,做了夫人,日子有比我好过么?”
姜朝露一愣,自嘲的笑笑,有什么区别?
高贵的妃眷,卑贱的女伶,谁不是陷在乱世的泥潭里,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只能看着自己越陷越深,逐渐僵硬,窒息,死亡。
从绿水巷走出的孩子,走向命运的分岔口,殊途同归,谁都逃不掉。
“那种生活,不是我乐在其中,而是其他的路,看似是出路,却放眼一望,都是黑咕隆咚的……做女伶,至少今晚是笑着的……明天的哭也就不那么苦了……”柳望子似乎猜到姜朝露所想,主动解释。
“……你最后还有什么心愿。”姜朝露转头看她,红了眼眶。
柳望子想了想,开始讲一个故事,“我家穷,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父亲留了弟弟,把我卖到了绿水巷。后来我在王城站稳脚跟了,去打听过家里踪迹……邻居说,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一起逃荒,半途闹了瘟疫,母亲和弟弟都死了……父亲不知去向……”
柳望子费力的换了口气,示意姜朝露去取她带来的一个匣子,让她翻找里面的一张画。
“匣子留给你,里面有一点积蓄,还有一点东西,你千万要仔细瞧。”柳望子加了句。
姜朝露当时没意识到话里深意,只一心翻找着画,拿来让她确认,画上一家四口,都笑得很开心。
“是了,每次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打开来看看,父亲其实人不坏,他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柳望子停了下来,说几句话就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她闭上眼,小脸死白像鱼眼珠子,呼吸微弱到几乎只剩出气了。
“想最后见一见父亲?”姜朝露俯下身,耳朵凑近她唇。
柳望子却回答不出了,她安静的躺着,眉间一股死气萦绕。
姜朝露披衣起身,来到屋外,守夜的魏凉听到动静,擎着烛台走过来:“还没睡?出了什么事?”
“魏凉,你现在拿着这张画去白马寺,快马加鞭,把他带来。”姜朝露把画递给他,看了眼屋里,“……他愿意最好,不愿意,把他绑也要绑来。如果其他人阻拦,你就说,是我朝露夫人的命令!”
突如其来的,魏凉听得一惊一乍,但目光落到画上,看到画中男子,他恍若明白了什么。
“好,我立马去,明天落日前一定赶到!”魏凉不再多问,立马寻了匹快马,揣了画,八百里加急的飞驰而去。
姜朝露心里七上八下,睡意全无,她目送魏凉消失在天际,遂回了屋,看向榻上的柳望子。
小孩都羡慕大人,大人却羡慕小孩。
或许她和她儿时在绿水巷的日子,才是她和她这一辈子,最接近快乐的快乐。
第二天,柳望子还是没醒,双目紧闭,脸如金纸。
姜朝露和朱鹊寸步不离的守着,朱鹊不停为她把脉,把一次就叹一次气,连参汤都灌不进去了。
姜朝露焦急的看向天际,度日如年,只盼魏凉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在日落时分,天际终于传来了马蹄声。
魏凉翻身下马,从马上揪下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拖着就往屋里闯。
“魏凉你回来了!快,这边!”姜朝露喜不自胜,连忙带二人到屋里,将那人扔到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