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普圣主持呢?”姜攸不解。
“主持稍后就来,请姜相稍候。”小沙弥转身离去。
银杏林子里,就剩下了姜攸一人,他看向漫天的金小扇,如同从天而倾的融化的黄金,恁的好看。
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大量的银杏树叶,随着秋风呜呜翻飞,如黄金蛟龙般向他扑过来,一时间模糊了姜攸视线,铺天盖地的树叶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了。
“呸呸呸!”姜攸吐着嘴里的树叶,手慌乱的扑打着,山上的银杏同时落叶了不成?他要被树叶砸得无法呼吸了。
“诗昔甫白在,造化困刀尺。我生几年后,浪自镌顽石。对花虽把笔,好句恨莫得。耒阳与采石,孤坟没荆棘……”
银杏树叶里传来幽幽的吟唱,是《黄梅戏·对花》。
姜攸扑开树叶,竭力看去,有妙龄女子着水袖,辨不清五官,在银杏林深处翩翩开嗓。
唱词娟秀婉约,美人朦胧如妖,金小扇漫天飞舞,这是一幅诡异又如梦的场景。
姜攸脑海里轰一声,懵了。
……
他叫姜攸,是名门姜氏的旁系子弟。
虽然拿到外边去,因为这个姜姓,他是毫无争议的贵人,但家族内部,他只是可无可无的旁系蝼蚁。
比起嫡系那种高高在上的真贵人,他连贵字都沾不上边儿。
不过他无所谓,他喜欢唱戏,家族的例银都拿去置办行头了,每月吃着稀粥也喜欢得紧,但凡每天能唱上一嗓子,他做乞丐也愿意。
但是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尤其是瞒着父母。
再是旁系,也是姓姜。戏子,是不入流的贱籍。
他一个姜姓子弟去学了这个,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不务正业。
只有他最小的妹妹,姜九,因为一次意外发现了他的秘密,会拿亮晶晶的眼睛崇拜的看着他:“兄长唱的真好听!”
他仍记得,她最喜欢听的,就是《黄梅戏·对花》。
他从戒备,到提防,到接受,到终于有了第一个听众。
年少时光,他认真的唱,她认真的听,兄妹俩每天下学会就约在秘密基地,就着冷水啃馍馍,开两个人的戏班,笑得像两朵花儿。
好景不长,父母和族人发现了他唱戏,发现了他珍藏一屋子的行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父母亲手燃了火把,把一屋子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当着他面烧了。
熊熊烈火里,只有姜九,不顾命的从大火里抢出本《黄梅戏·对花》。
他哭得声嘶力竭,声音哑了,再唱不了戏了。
然后从那天起,他好像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把名声,权力,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姜攸。
父母和族人都很欣慰,这个新的姜攸,做回好孩子了。
再然后,姜攸用这一生,在脸上画了最完美的面妆,唱了最后的一出戏。
……
“生贵适意,身是天地客。糟床不可乾,吟纸须强擘。花落若解医,有金费千镒。”
银杏树林里嘶哑又疯癫的男声,唱的是《黄梅戏·对花》的终章。
“九儿,兄长来陪你了,我们约在秘密基地好不好?兄长继续给你唱。”那男声最后温柔呢喃,身影消失在后山的悬崖边。
漫天银杏树叶停止,秋风安宁,显出高处一直观望的四人。
注释
1.姜夕英:因为这种身世,姜夕英设定是类似先天性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