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这条疤痕是他当初随我在去北黎国时,被雷诺九的手下抓走毒打弄伤的。按说现在俞方是魔族体质,将疤痕去除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不知为何一直留在脸上,平时看起来也浑不在意的样子。
不知不觉,当初胆小单纯的那个少年已经长大了。他将一路的经历与荆棘都做成了坚实的铠甲,披荆斩棘,无所畏惧,所向披靡奔向属于自己的世界之巅。
我含糊着声音道“俞方,我困了……”
“好,我守着你,睡吧。”俞方轻柔的声音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嗯。”
岁月清浅,人这一辈子,若有个温柔的人陪着,能减少人间一半的疾苦。
南锦庚子年农历八月初十,黄道吉日宜婚娶。
苍梧弟子御剑结阵乘风而来,剑柄上都绑着大红的长绸缎,迎风招展伴着优美的乐声,近千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与白云蓝天红白相称,尤为惊艳震撼。
众人纷纷仰头,一身大红喜服的关慕白身姿挺拔,相貌绝色,周身仙气流转,纤尘飘逸。嫡仙姣好的面庞挂着浅浅的笑容,弧度弯弯像是皎月临空。红衣喜服边缘绣着苍梧独有的竹枝暗纹,随风摇曳,气度不凡。
直到多年以后,这场名动天下的婚礼还依旧被人们拿出来津津乐道,交口称赞。
婚礼的规矩颇多,开始东峰主轻侯君还十分担心,桀骜不羁的凌微雨不耐烦怕唐突了众仙门观礼之客。没料到全程凌微雨都十分反常,乖顺温柔地跟在关慕白身旁,拜了天地,行了礼,又跟各个世家宗主告别,所言所行无任何不妥之处,叫人实在挑不出错漏。
关慕白在一片恭喜声中进了洞房,酒仙宫装扮一新,目光所及之处,每一根柱子每一件物什都系着红丝带,外殿铺上松软的红地毯只达内殿,像红色的河流崭新夺目。
从进门的那一瞬间,关慕白感觉自己如同被人从悬崖推下去,心瞬间失重无边无际的被冷寒浸没,换来的是无尽的委屈和伤痛。
内殿大红的囍字刺痛了关慕白的眼,浑身越来越冷,他缓缓伸出右手,原本静坐在床边蒙着盖头的凌微雨幻化成一幅画轴静静躺在关慕白的手心里。
屋外……张灯结彩。
关慕白垂手呢喃,“凌微雨……你不要我了吗?”
自一大早收到杜玉临的传讯符,关慕白就隐了身形急急赶到镇上小院。房门安好,房间没有打斗痕迹,床上的被褥冰凉,说明凌微雨昨晚上就失踪了。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关慕白催动手腕凤鸢结契符多次,对方都没有任何回应,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依照现在凌微雨的修为,除了天界神官,九州诸国修真之士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对手。同样的,若她真心想躲,又怎会让那几名弟子有所察觉。
似乎……无论哪次成亲,凌微雨从没有痛快答应过。
她和我在一起,究竟是为了填补情伤还是报恩……
无怪乎关慕白敏感多疑,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装的下一个凌微雨。而凌微雨却截然不同,经常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抛下他独自一人。他知道她喜欢自由,他也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不懂得怎么表达。可是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他就愿意忍,愿意默默为她改变。
凌微雨,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我的妥协,将就,容忍,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失望和委屈反复叠加,关慕白突然眼眶一红,喉咙一紧,眼泪滑落。
不知为何噩梦不断越睡越累,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身上清爽,床单被褥已经更换过了。寝殿里安静无声,我默默想着,我莫不是睡了一整天吧。
“俞方……”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下一刻,俞方从外殿走进来,坐在床边,抬手就覆上我额头。刚睡醒的我有点懵,下意识躲了一下,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白日里有些发烧,现在好了。”俞方指尖磨蹭了一下柔软的发丝,淡淡道。
我回过神来,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俞方,你丫是不是事后没清理?
无视我眼中满满的控诉,俞方握住我的手,将魔丹里的魔气调转成温暖的灵力输进来,舒服的我餍足的眯了眯眼睛,小声哼哼两声不再说话,刚亮出的尖利爪子又缩了回去。
须臾,俞方收了灵力,又摸了摸我的额头,才捉了手腕细细探脉,确认无恙才收回了手。
“我要起床。”
“好。”
俞方应了一声,起身拿来一套衣衫放在床边就转身离开了。我坐起抖了抖衣衫随意穿上,方觉得衣服有些熟悉,是我之前住在地王宫时穿过的常服。
旧衣洗的干净,熨烫平整,似乎还熏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