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磊把他的眼镜摘下来,抽了张纸巾草草擦了两下,戴回去:“仔细看。”
男生更忧愁了:“完了,我们笙哥好像和以前特别的不一样了。”
最后还是老贺替同学们解了惑。
第三节课是语文课,老贺提前来了五分钟,发现同学们都凑在窗户边上,也拎着电脑好奇地凑了过去。
然后跟着一群人听了一会儿:“于笙同学,你会做咱们这套操吗?”
整个七班短暂的寂静里,于笙放下牛奶盒,摇了摇头。
刚来三中的时候,谁也不敢跟他一块儿做操,就给了他个不用出操的值周生名额,主要工作是利用课间操时间检查各个班级的卫生情况。
后来重新分班,这个名额也没收回去,就一直挂在了教育处。
于笙懒得细察,基本每周都随便填个9.8、9.9的分数交上去,课间操要么在教室里补觉,要么翻墙出去透个气。
两年下来,他还从来没仔细看过每天群魔乱舞的课间操正版应该是什么样。
老贺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把电脑打开。
……
在看完老贺利用上课时间给大家播放的《第二套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镜面示范版》之后,整个班级久久不能出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笙哥扶着额头,徒手硬生生捏断了支涂卡的2b铅笔。
“勇于承担是很好的品质。”
老贺笑眯眯补充:“于笙同学有着强烈的集体荣誉感,在班级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正好契合了《出师表》里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这里是重点,同学们记一下,这一篇文章都是咱们的必考必备内容……”
眼睁睁看着班主任熟练地亲自示范什么叫上屋抽梯,七班同学飞快低下头,把笔记本翻得哗啦啦响,埋头苦记认真得不行。
“说真的。”姚强忍不住,压低声音跟段磊交流,“我虽然每天都在做这套操,但是没想到原来看起来这么神经病……”
段磊目视前方,坐得异常标准:“上课不要说话。”
两个人一直都是上课偷偷传零食的好伙伴,姚强有点愕然:“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性命攸关,段磊显得冷淡而冷酷,岿然不动:“你往我左边看看,数数那根铅笔已经断成了几段。”
姚强:“……”
才意识到自己要领个什么玩意,于笙坐在窗边,头上的低气压一直盘旋到了义务的英语补课老师过来讲卷子。
靳林琨大概了解了情况,放下教案,坐在同学们中间:“必须跳这一套操吗?”
“倒也不是,就是别的也没人会了。”
体委摸了摸后脑勺:“我们一直做的都是这一套……省示范做的哪套?我们能学习一下吗?”
靳林琨有点歉意地笑了笑:“我们跑操。”
话题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明天就要开运动会了,今晚的晚自习谁也没心思上。老师们早都默契地回了办公室,隔壁几个班幸运地没被抽到表演广播操,都在闹哄哄的放电影聊闲天,为接下来长达五天的运动会酝酿气氛。
靳林琨坐在同学间,看完了于笙他们班班主任留下的课间操示范视频。
“不好笑吗?”姚强茫然地看着依然沉稳的代课老师,“难道是我们把这套操的性质想象得太严重了?”
体委升起一丝希望:“说不定这是个坎儿,等我们成为了成熟的成年人,就不会觉得这套操太扯淡了。”
学委推推眼镜:“这个坎和年龄这么息息相关吗。那我们要不要抓紧时间先成一下年,也许就能顺利接受这个设定了……”
没等这几个人探讨出结果,低气压盘旋了一下午的于笙已经霍然起身,把沉稳成熟已经成年的代课老师单手拎出了教室。
姚强揉了揉鼻子:“我刚才觉得一阵杀气刮过了我的鼻尖。”
“强烈凌厉的罡风。”历史课代表收起书包,“至少已经到化境期了。”
体委有点忧愁:“我们用避一避吗,这幢楼一会儿会不会不复存在?”
有点沉闷的扭打声遥遥从走廊传进来,段磊手搭凉棚,撑着桌沿往外看:“往好里想,我们的笙哥还是没有被牛奶和小饼干泡软了心志的……”
楼梯间里,靳林琨抱着还没被牛奶和小饼干泡软的男朋友,手动一下接一下顺毛撸后背:“不好笑不好笑,其实挺帅的。”
于笙:“那你忍住三秒钟不笑。”
“……”靳林琨:“噗。”
于笙干脆利落地又把人撂了出去。
“朋友,朋友。”靳林琨一手攥着一边手腕,半圈着把人贴在墙上,“还有转机,我们还可以找一套比较正常的操来做……”
毕竟夏令营的好朋友范围囊括了整个省,不信找不到一套稍微正常那么一点的课间操。
这人每次还手都不正经,要么就是仗着身高优势把他圈在墙上施展不开,要么就是仗着力气大抱着他不放,偏偏每种又都贴得近,低音炮低柔酥沉地响起来,不由分说地往人耳朵里钻。
于笙不是撂不开他,但也不想在这儿给人个背摔,向后贴在墙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非常硬气,一点儿都看不出之前还问他要不要来运动会玩儿。
靳林琨攥着他的手腕,眉峰微扬,低头蹭蹭他的鬓角:“不让代课老师来看?”
于笙抿了抿嘴:“内部资料,不让编外人员入场。”
广播操表演历年都是个传统表演项目,老师们也从来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每次都把连主席台带观众席挤得满满当当,有的甚至还举着照相机录像机,毫不留情地替同学们继续下精彩的一刻。
不然老贺也不会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他忽悠成了领操。
简直没有人性。
他现在一想起那部操的动作就头疼,偏偏记得还异常清楚,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脑补出自己领操的画面来。
于笙深吸口气,认真思考起了到时候究竟是戴口罩还是墨镜,或者干脆两个全都装备上。
靳林琨落下视线,轻轻笑了笑。
男孩子语气异常冷淡,耳朵也红,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偏偏哪怕烦成这样,也没拒绝跟一群人在一块儿跳那个蠢到不行的课间操。
叫人哪怕只是看着,心里都软得不成。
靳林琨看着他,唇角扬了扬,贴上于笙的额头:“那家属呢?”
于笙对这个词有点陌生,蹙起眉,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家属。”
靳林琨把他圈在墙上,凑到小朋友发烫的耳朵边上,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认认真真提问:“让进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二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