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有福发现他家郎君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在净房里洗衣服,见他进来明显吓了一跳的样子,偏偏还要装淡定,问他进来做什么。
有福就嘟囔一句:“衣服不是有人洗么,”见程循已面露不耐,忙言归正传:“是夫人请郎君去用早膳!”
程循点点头,亲自晾了衣服才走开。
今日他休沐,用过早膳后就在家中看书练武。
没过多久李矩来寻他。
“昨日我临时有事,便没去。”他解释道。
那日陆令姝给程徽娘递帖子,程循知道后,就去找了李矩,将此事告知他。他知道李矩喜欢陆令姝,又深知自己粗鄙配不上她,便决意将这个机会交给李矩。
李矩本不愿意,毕竟陆令姝原本是程循的未婚妻,但程循告诉他,他只拿陆令姝作妹妹,从前救她,也不过是因为她阿娘死前的遗愿。而之所以说她是他的表妹,也是不想要被人以异样的目光去看她。
李矩就动摇了。
他相信好兄弟说的话,也不认为他会骗他,便应了,谁知昨日却临时有了事,虽有些为难,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耽误要事,就没有去成大慈恩寺。
程循就犹豫要不要将昨日陆令姝落水的事告诉他,他怕他会自责。
这时有福进来,轻咳一声:“秦国公家的太夫人带着陆家的九娘子过来了!”
李矩闻言,顿时心中一喜。
正巧他还不知找什么理由去秦国公府寻陆令姝,她就过来了!
程循眼中则闪过一分黯然。
他垂下眸子,再抬起头来时已是十分平静。
“那我们去前厅看看吧。”
“今日我们祖孙一道去程家道谢。”
一大早,陆令姝还在睡梦中就被崔妈妈从榻上挖了出来,雷厉风行的指挥紫珠将她收拾干净了,而后送去了崔太夫人那里。
崔太夫人正在喝养生茶,见到她进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外,外祖母是如何得知昨日之事的?!”
陆令姝彻底吓醒了。
崔太夫人气笑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乖囡囡以为外祖母病还没好呢?对外祖母都舍得隐瞒实情,真该好生修理修理你才对!”
她这些时日调养得当,身子的确是好了不少,平日里下榻从北苑走到南苑都不带喘气的——毕竟老人家年轻时也曾彪悍过,身体素质那是杠杠的。
陆令姝赧然,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又凑在崔太夫人膝下奉承了好几句才哄得她才消了气,于是祖孙两人收拾的当,带上礼物就直奔程家去。
程夫人得知二人上门,略有些诧异。
“先将人迎到花厅吧。”她吩咐道。
只是对着白发苍苍、满面慈祥目光却依旧锐利的崔太夫人,她委实也不知说些什么好,毕竟当年九娘之所以能硬着腰杆退婚,与对方的溺爱不无关系。
好在崔太夫人也没有跟她多客套,上来就开门见山。
“老身是替姝娘来向程夫人及令郎道谢的。”
程夫人愣了一下,说:“区区小事罢了,又何须劳烦您亲自上门道谢。”
心中却十分奇怪,子义救九娘这不是好久前的事了,崔太夫人出身世家大族,也犯不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门吧?
崔太夫人摆手道:“诶,那怎么能行!自古以来便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我们姝娘调皮,多次给程夫人添麻烦了,其实老身早就想亲自上门来道谢了,只是之前身子一直不利索,今日擅造檀府,还请程夫人海涵了……”
和程夫人巴拉巴拉客气一通。
陆令姝在一旁听的心不在焉。
一边绞着手里的帕子,一边想着今日是休沐日,也不知程循此时在不在家……忽而听到崔太夫人说:“……子义呢?也不知道今日他在不在,该让姝娘亲自去谢谢才好!”
她立刻就回过了神来,漫不经心的继续绞帕子,实则早就竖起了耳朵。
“……在的。”程夫人就只好吩咐碧香领着陆令姝去见程循——虽然她很怀疑崔太夫人是故意挑了休沐日上门来。
陆令姝一路上眉飞色舞的。
昨晚她熬夜绣了个荷包,本来是睡不着才绣完的,谁知今日正巧就来了程家,这不是天赐良机是什么?也省得她拐着弯的约徽娘出去玩啦!
直到须臾后看到李矩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良机似乎来的并不是时候。
“姝娘怎么会来?”李矩立在花圃中央,青年一身青袍,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薄唇为启,含笑问她。
声音朗朗,却听不出半分的不悦。
陆令姝有些傻眼。
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李矩的时候,对方可是很讨厌她的,尤其后来她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虽说也不是有意隐瞒吧——但他不应该更讨厌她更生气的吗?
程循瞥了二人一眼,“姝娘,从谨,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些事,先离开一下。”旋即也不听陆令姝喊他,人就快步走出了庭院。
陆令姝愕然,想追出去说些什么,只可惜程循走的太快,才几步人就没了影子。
李矩咳嗽一声,说道:“他有些事,马上就回来,你不用担心,不如我们先坐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陆令姝不好拒绝,只好随他坐下。
李矩为她斟茶。
热气氤氲,茶香袅袅,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四下里环境清幽,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只可惜此时,陆令姝并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相反,她觉得有些尴尬于窘迫。
李矩沉默片刻,率先打破平静,在一片静谧中缓缓开口。
“许久未见你,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陆令姝客气的笑:“劳郡王挂念,姝娘一切都好,”想了想,似乎得礼尚往来,便问:“不知郡王这些时日可还好?”
睿王府一案告破后,她被册封县主程循升职加薪,李矩自然也晋升为临淄郡王。
“好,我自然也一切都好——”李矩说到这里,忽然失笑:“娘子待我真是太客气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县主倒也不必太过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