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宁王身边的兵部侍郎罗钊,与独孤老将军颇有渊源,适才儿去见过了他,罗侍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日之后是元日,再有十五日是上元节,上元节三日无宵禁,若圣人始终不肯立储,恐怕宁王会在那时逼宫逼迫圣人写下遗诏,再以前事气死圣人,皇后会于第二日宣读遗诏,扶植宁王名正言顺的登基。”
睿王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忙问:“那到时我们该怎么办?”
“殿下莫急,”程循说道:“宁王若要造反,必定要勾结禁军,御林军王臻是兵部尚书王荃的族弟,还有威武将军谢琦,这三人皆听命于宁王,到时候王臻在宫内,王荃与谢琦在宫外,两相配合控制局面。”
“宫内殿下尽可放心,金吾卫、千骑营皆听命于郡王。”
“至于宫外,王荃若想要调动离长安最近的府兵,非京兆折冲府莫属,而利用折冲府的府兵,需兵部王尚书的鱼符与圣人手书。”
“圣人如今昏迷无法手书,宁王必然伪造,且宫内戒备森严,但鱼符只有一个!所以我们只有将鱼符拿到手,王荃调动不了京兆折冲府府兵,宁王在宫外的防备自然瓦解!”
次日凌晨,程循与六郎方各自回家。
两名侍卫在书房门口候着他,见他过来拱手说道:“郎君,那两名不明身份的暗卫已捉到了,但……但他们都服毒自尽了。”
程循点头,意料之中的事,又吩咐他们这次务必小心,不要再让敌人钻了空子。
程徽娘过来寻他,问他有没有陆令姝的线索。
“在安国公府。”程循说道。
程徽娘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监视我们的人……都死了吗?”
程循颔首:“若是没有猜错,他们正是薛元邈和宁王的走狗。”
程徽娘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监视着,终于可以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她思忖片刻,将陆令姝失踪那几日的事娓娓道来:“那天阿嫂的布庄忽然就起了火,连给六皇子的生辰礼都烧掉了,她去了一次后回来,我就察觉她不对劲。”
“后来阿兄和临淄郡王在乌古斯兵败的消息传来,阿嫂就更奇怪了,我和阿娘都吓坏了,但阿嫂仿佛早有预料,一点都不吃惊,当天晚上我怕她出什么事,去找她,她却偷偷在我手上写了三个字。”
“宁王反。”
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那一定是隔墙有耳,再加上后来陆令姝提到了睿王和临淄郡王的死,程徽娘心思玲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陆令姝的意思——宁王要造反,临淄郡王是为他所害。
后来程老夫人病倒,两人赶过去侍候,第二日陆令姝说要外出为程循和程老夫人祈福,程徽娘本也想跟着过去,却被她拒绝。
当时她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暗卫便带着昏迷的紫竹回来,说夫人被人劫走了。
再联想到陆令姝在崔太夫人离开之前悲伤的样子,程徽娘愈发肯定,她是受了何人的威胁,才不得不离开程家,而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或许是抱了必死之心。
但那个时候程家到处都是宁王的眼线,她根本无法向程老夫人和夏嬷嬷解释,看到夏嬷嬷犹豫、怀疑的样子,她又心疼又难过。
“阿兄,你一定要将阿嫂从安国公府救出来,”程徽娘神色坚定:“旁人不信,我必定是信她的!”
自陆令姝失踪的这些时日来,家里还好些,坊间无不传安宁县主是被抄家流放吓怕了,惊知丈夫生死不明的噩耗后,为了脱身事外第二日就卷了包袱走人。
更有甚者,说她是与外男人私奔。
这些污名,莫说是程徽娘,程循每听一句,心中便如针扎一般难受。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辈子从未做过害人之事,妻子却遭受如此的羞辱。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薛琅和宁王。
但今时今日宁王把持朝政,他就算入宫也根本见不到圣人。
从西突厥回来的时候,他曾答应要帮李矩诛杀宁王清君侧,帮他看顾好睿王夫妇。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他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
距离元日还有两日,腊月二十八,家家准备挂桃符、贴年画。
程家却因为主母失踪,郎君兵败被贬谪而毫无新年之气。
据说前些日子圣人曾醒过来,听说北征的大部队回来了,想召进宫相见,怎奈身体实在不行,便由宁王下旨,威武将军谢琦、金吾卫大将军王汶因阵前没能阻拦临淄郡王被各罚俸禄三年,贬官一级,副将程循与其余人等皆贬为白身,并举法事为临淄郡王超度。
程循接了旨,从睿王府安抚完睿王回来,发现薛琅在外面等着他。
两人一起去了一家酒楼。
薛琅叫了各式的菜样,另有清酒,待侍从退下,举杯邀他共饮。
程循拿起眼前的酒盏,强逼着自己喝下。
他实在不想看到薛琅的脸,因为他是如此的厌恶他的笑里藏刀、表里不一,却仍要为了妻子的安危和兄弟的大业而虚与委蛇。
“你想要让我为你做什么,不妨直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薛琅沉默片刻,说道:“临淄郡王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被贬白身,无依无靠,不若投靠宁王,宁王礼贤下士,只要你肯为他卖命,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子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一介白身,在圣人面前又能翻出什么波浪?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跟了宁王,你阿爷的冤屈,宁王会为他沉冤昭雪,恢复你程家的爵位,甚至封侯拜相的不在话下……”
“你说这些觉得我会答应吗?”程循打断他,冷笑:“薛元邈,你想用姝娘来要挟我,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