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低着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曲膝退下,去叫琉璃了。
李青转过身,看着秋月温和的说道:
“你就在这炕上躺一会儿吧,让琉璃过来侍候你。”
秋月“嗯”了一声,垂着头坐在炕上,琉璃掀起帘子,进了屋,曲膝行了福礼,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秋月,转眼看着李青,李青冲她点点头,琉璃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去泡了两杯茶,用小托盘托了过来,秋月接过谢了,捧在手里,半晌才放到嘴边慢慢喝了起来。
午后,平王派人来传了话,说是出了城,晚上就不过来了,让李青自己早些安歇,李青打发了来人,正想小睡一会儿,郑嬷嬷进来悄悄的禀报:
“大奶奶和嫂子张大奶奶来了。”
李青皱了皱眉头,吩咐请她们进来,到东厢说话。
郑嬷嬷陪着大奶奶和张大奶奶进了东厢,李青打量着张大奶奶,穿着件石青实地纱长袄,一条深蓝色绣花长裙,四十来岁年纪,身材微胖,容长脸,眼神清亮中透着丝精明,笑起来,眼角鱼尾纹清晰可见,两人进来,在炕前跪倒磕头请安,李青笑着站起来,扶了大奶奶起来,郑嬷嬷忙扶了张大奶奶起来,
“大奶奶不用这样多礼,快请起来,到炕上坐吧。”
松萝和竹叶放了两个秋香色富贵花开妆花缎大坐垫在炕上,大奶奶和张大奶奶谢了坐,拘谨的半侧着身子坐在坐垫上,竹枝用紫檀木雕花小托盘送了两杯茶过来,大奶奶和张大奶奶忙站起谢过,接了茶,李青笑着让着她们坐下,自己在炕里面大条枕上半靠着,笑着说道:
“就当在自己家里,和姐妹们坐着说话就是了,你们太客气了,连我也要不自在起来了。”
张大奶奶笑着坐了,
“夫人真是平易。”
大奶奶也拘谨的笑着,侧身坐下。李青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转过头示意琉璃,琉璃会意,悄悄示意竹枝等退了下去,自己站到门口垂手侍立着。张大奶奶满眼笑意,站起来,拉了拉大奶奶,大奶奶忙站起来,在炕前跪了下去,磕起头来,李青急忙直起了身子,就要下炕去扶起大奶奶,张大奶奶曲膝福了福,拦住了李青,郑重的说道:
“夫人,您一定得受了这礼!我这个妹妹,嫁到文家这些年,就夫人替她说了句公道话,帮她出了口气。”
李青忙叫了琉璃:
“快扶大奶奶起来!”
琉璃急忙上前,扶起大奶奶,又扶着她在炕上坐下,替她理好衣裙,才退到门口,重又垂手低头侍立着。
李青示意张大奶奶也坐了,微微笑着说道:
“张大奶奶客气了。”
张大奶奶看了看大奶奶,眼圈红了红,转头看着李青说道:
“也不怕夫人笑话,我嫁到张家时,婆婆就没了,那时妹妹只有六岁,我这个长嫂是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带大的,妹妹性子绵软,原想着,一定要仔细挑个忠厚老实的本份人嫁过去,谁想到,我们老太爷一时糊涂,竟把妹妹嫁进了这么混帐的……这么个混人,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文家确实称得上混帐人家,李青转过头,看着苍老得仿佛和张大奶奶一样年纪的大奶奶,心底泛起丝悲凉来,张大奶奶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继续说道:
“夫人知道,我这个妹妹,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本事,这些年,文国梁对妹妹……连个丫头都不如!左一个右一个,弄了一堆的清倌人进来!文家……又那样,我天天忧心着她,怕她熬不下去,可又,帮不了她!这两年,我都不敢去看她,怕自己看着受不了!”
张大奶奶顿了顿,半晌,才接着说道:
“自从夫人把那个混人拘了去,又吩咐她回娘家住着,这几个月,妹妹才算活了过来,人也会笑了。”
李青转头看着大奶奶,大奶奶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嘴,落着眼泪,李青忙笑着安慰道:
“大奶奶,快不要哭了。”
张大奶奶怜惜的看着大奶奶,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青说道:
“夫人昨天让这位琉璃姑娘传了话,我和妹妹仔细商量了一夜。”
张大奶奶顿了顿,看了看大奶奶,大奶奶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决绝,看着李青,低声说道:
“夫人,我知道自己不贤惠,夫人,就让他在厚德居……”
大奶奶求援般看着张大奶奶,张大奶奶看着李青说道:
“夫人,这文国梁,若是回了文府,过不了几天,还得和原来一样,若是外放,谁能管得了他?一样是个祸害!也就夫人能治得了他!我和妹妹商量着,就让他在厚德居干活,也就是这几个月,他还最象个人!”
李青转头看着大奶奶,大奶奶看着李青,重重的点着头,李青轻轻笑着说道:
“这事,都听大奶奶的,大奶奶既然觉得他在厚德居干活好,就让他在厚德居好好的干活就是了。什么时候改好了,大奶奶再接他回去就是。”
张大奶奶轻轻舒了口气,面容放松下来,大奶奶脸上也露出丝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