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末时分,李青去了春晖院,辞了行,回到春熙院,简单吃了饭,换了衣服,穿了件石青色缂丝银狐斗篷,出了春熙院,上了两轮车,二门里,孙义和木通已经垂手侍候着了,孙义看着李青下了两轮车,嘴唇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下,转过头,看着木通低声说道:
“木管家,爷一会儿就过来,要不,你跟夫人说一声,稍等一等?”
木通咧嘴笑着摇着头,低声说道:
“又不是出什么远门,不过就是去庄子,看脸色,夫人今天心情不好,我可不敢这会儿惹夫人不高兴去,再说,这二门里冷,只怕爷也不会让夫人在这寒风里等着,夫人身子弱,冻着了可不得了。”
孙义怔了怔,苦笑着垂下了头,李青扶着秋月的手,正准备上车,抬头正看到平王背着手站在垂花门前,挺直着腰背,沮丧的看着她,微风轻轻吹动着衣角,透着淡淡的寥落和寂寞,李青怔了怔,低下了头,半晌,转过身,微微笑着走向垂花门。
李青走到平王面前,两只手轻轻拉着他的斗篷往里紧了紧,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平王问道:
“爷今天忙不忙?”
“嗯?”
平王低着头,仔细的看着李青,李青微微垂下眼帘,笑着说道:
“爷今天若是不忙,就早一些到庄子里来,若是晚了,天色暗下来,路上积雪那么厚,我不放心爷。”
平王眼睛亮了起来,一股温暖的气息飞快的漫延出来,驱散了眼底的沮丧,平王伸出手,也不顾这满院的仆妇下人,把李青揽在怀里,狠狠的搂了搂,笑着拥着她,送到车上,牵着李青的手,拉着她回过头,满面笑容的低声交待道:
“青青放心,我一会儿就过去,天黑前一定赶到桃花源,青青路上当心。”
李青笑着点点头,进了车子,琉璃跟着进去侍候着,车子缓缓动了起来,往院外行去,平王背着手,满脸笑意的目送着车子转过弯,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了外书房。
孙义怔怔的站在院子里,早上跟爷说,夫人要车去逸梅庄,爷那样子,恨不得吃了他,从那会儿到现在,谁去回事谁倒霉,个个被骂得狗血淋头,中午饭也不吃了,爷就是再宠夫人,气成这样,这也得回转个几天吧,这可好,夫人不过笑了笑,说了两句话,爷就好了?没事了?
昨晚张姨娘诊出有孕,却被连夜送走,和今天夫人突然去了逸梅庄,只怕脱不开关系,看来,爷是一头栽在夫人这一关了,从明天开始,自己只怕又得一趟趟往庄子里跑了。
李青靠在桃花源东厢炕上,接过绿蒿递过来的热茶,捧在手里,喝了一口,舒服的叹着气:
“唉,还是自己家里好啊!”
琉璃斜了一眼绿蒿,笑着说道:
“夫人的家也太多了些!就跟爷说的那样,这韩地就是夫人的家。”
李青笑着看着琉璃,没有说话,不大会儿,水苏进来禀报热水准备好了,李青起身,笑盈盈的去净房泡她的花瓣浴去了。
申初刚过,平王已经到了逸梅庄,李青迎到正屋门口,笑盈盈的侍候他脱了斗篷,坐到东厢炕上,奉了茶过来,平王看着穿着一身淡绿单薄衣裙的李青,放下杯子,伸手拉了她过来,笑着说道:
“青青又怕冷,又不肯多穿衣服,你身子又弱,冻着了,爷岂不心疼。”
李青窝在平王怀里,仰着头笑盈盈的说道:
“爷若不累,陪我去花园里看看,好不好?”
平王笑着点点头,李青起身,琉璃取了件淡绿绣水草长袄给李青穿在外面,穿了白色挖云羊皮小靴,披上深绿哆罗呢银狐里披风,李青穿好,又侍候着平王穿上斗篷,系好带子,两人往院外走去,琉璃急忙取了厚棉斗篷来,和绿蒿一起,准备跟过去侍候着,李青转过身,笑着吩咐道:
“我和爷走一走就回来,不用跟过来了。”
琉璃微微犹豫了下,曲膝答应着回去了。
平王微笑着揽着李青,慢慢往园子里走去。
园子里的路已经扫出来了,其余的地方仍覆着厚厚的雪,白皑皑的显示出假山和灌木的轮廓来,粗大的树木顶着满头长长的冰凌,仿佛沉睡般安静的伫立着,只有满头的冰凌随风轻轻晃动着,在落日余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亭台楼阁顶上都盖着厚厚的雪,清扫干净的路面上,偶有小鸟抖抖瑟瑟的飞下来,寻找着吃食。
李青拉着平王的手,盯着脚下跳动的小鸟,轻轻叹了口气,
“等会儿让木通找人做几个喂食的东西来,放上些米谷,给这园子里的鸟雀过冬。”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
“青青这是妇人之仁,春生秋杀,乃顺天之令,逆之不祥。”
李青歪着头,斜斜的看了平王一眼,
“顺天逆天,那是爷的事,我一个内宅妇人,可不管什么天之令、地之令,我只要管好我的人,我的院子,我的东西,这鸟儿既住到了逸梅庄,就是我的鸟儿,能护着自然要护着。”
平王脚下顿了顿,伸手揽着李青的腰,微微低下头,笑着问道:
“那我算不算青青的人?”
“青青的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