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快坐,谁又惹嬷嬷不高兴了?”
郑嬷嬷笑了起来,侧着身子坐到炕上,探头看着李青手里的文书,
“夫人今天心情倒是好,这是谁的信?夫人这样高兴的?”
“庆叔寄过来的,说是已经祭奠过母亲和外祖他们,在洛城略盘恒两天,就准备启程去金川府了。”
郑嬷嬷小心的探察着李青的神情,见她面色舒缓,神情安祥,暗暗舒了口气,笑着说道:
“这个连庆,就是头倔驴!我跟他说,这大过年的,夫人这里事情正多,哪里走得开?他非要亲自去洛城不可!这洛城,可是庆国的地儿,唉!从他走后,我这颗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来,如今有了信,总算能让人松口气了。”
“庆叔一直有心事,让他去洛城了了这心思,也是好事,嬷嬷也是多担的心,庆叔过去洛城,自然有人当贵客接待着,嬷嬷只管放心就是。”
李青弯着眼睛笑着说道,郑嬷嬷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青,叹了口气说道:
“西院那边,那个吴姑娘,竟是个死心眼!今天一早就让管事嬷嬷过来禀报,说抄好了经文,要亲自送过来,给爷和夫人请安。”
李青怔了怔,眉头拧了起来,
“话都让人说给她听了?”
“说了,我亲自安排的,爷如今压根没这个心思,咱们这会儿,也用不着什么借力打力这样的事,留着她哪有半点用处?能打发出去才是最好,不然,真留在西院,不是又要平添出一股怨戾之气来!虽说咱们府里也不在乎这点子不吉利,可这事,真正是犯不着!谁知道这丫头,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般!”
郑嬷嬷轻轻拍着手,感慨的抱怨着,李青轻轻舒了舒眉头,往后靠了靠,低着头思忖了片刻,笑着吩咐道:
“这丫头……真是,慕艾年纪,少女情怀。”
顿了顿,眼睛出神的看着窗户,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接着吩咐道:
“她一心想见爷,成全她就是,爷今天说要早点回来,你申末时分带她过来吧,差不多正好是爷回来的时辰。”
郑嬷嬷看着李青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夫人是菩萨心肠,只是这夫人这心,也太宽广了些,爷毕竟是男人,又正当壮年,夫人凡事也要留心些才好。”
李青懒懒的往后靠了过去,伸展着腰背,闷闷的说道:
“就是再留心,能有什么用?我只在这一方小院里,这一方小院外,都是他的天下,他想做什么,做了什么,我留心了,也不过就是知道,或是早些知道罢了,若是知道了,还要操心着给他接进府,再小心着安顿好,不然,就是犯了七出之条,嬷嬷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留心着?”
郑嬷嬷怔了怔,眨了几下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苦笑着叹了口气,
“夫人这话说得极是,嬷嬷竟说不出半分不对来,夫人这话,也太过清冷了些,若爷……没用足心思倒还好,若这心思真是都用到了夫人身上,夫人总是这样想,岂不是伤了人的心去?”
“嬷嬷,人是会变的,就算爷这会儿都是真情实意,这心思也是满满的,都在这院子里,没有半丝在外头,可谁知道他这真情,这实意,明天会不会变?明年会不会变?原先那些姨娘,哪个没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候?不然,陈姨娘也不至于枯槁至此。”
李青声音清冷淡漠的慢慢说道,郑嬷嬷怔怔的看着李青,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夫人待人一向宽厚,也从来不把人想到坏处去,怎么就对爷,疑心到这份上?照夫人这么说,这男人再情重,再专一,只要没死,就会变心,就信不得?只有死了,棺材板盖上,钉上了钉子,才能信了他这情份,这心意去?照夫人这说法,谁要是想嫁得百年好合,只好嫁给个死人才行。”
李青怔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郑重的点着头,
“嬷嬷说得很是,那些戏里、鼓儿词里说的情痴情种,哪个不是已经死了的?所谓盖棺定论,就是说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