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
梁宵就编了一个睡不着的借口,这会儿实在用不上了,烫着耳朵咳嗽一声,从背后摸出两个饭盒。
“段哥有事不在。”梁宵闭了闭眼,横下心把脸捐了,“没人陪我吃饭,我吃不下。”
霍阑:“……”
梁宵:“qaq。”
……
梁宵忙活着跑了两圈,拿过来小桌板支在沙发上,把两个饭盒分开,一人发了双筷子,看着还有些愣神的霍总。
迟早得找管家问点能合理出现的办法。
再这么把霍总拉到逻辑死线上,把人用丰富的经验绕死在里面几次……
别的先不论,霍总可能就真的快疯了。
霍阑在还没绕出来的时候通常好说话,接过一次性筷子,学着梁宵的架势不甚熟练地掰开,低头看着饭盒里的三菜一汤。
“不是买的。”梁宵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拐着霍阑吃外卖,出言解释:“我刚上来前,路过酒店后厨……”
他到现在依然想给大雨里捡信的小霍阑送温暖,想不出什么能送的,恰好看见厨房开始准备午餐。
后厨有严格的卫生标准,他体检倒是合格,但为了进去,还是找助理开了标间,飞快且娴熟地把自己洗干净了好几次。
“自己做的。”梁宵保证,“不难吃。”
霍阑今天从逻辑死循环里绕出来得比平时慢,蹙眉看了他一阵,迟疑低头,拨了两下炒得青翠的嫩莴苣尖。
梁宵从小就梦想着送饭的剧情,将心比心,把第一次给了霍阑:“您……尝尝?”
霍阑垂眸,没动筷子。
梁宵仔细想了想还缺哪个环节,迟疑:“用我先给您试毒吗?”
霍阑:“……不必。”
他只是在分辨这是不是又一场梦,察觉到大腿疼得厉害,眸色松动些许,抽回手:“谢谢。”
“不客气。”梁宵松口气笑了,看他还要说话,抢先熟练保证,“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霍阑沉默一阵,挪过饭盒,低头吃了几筷子菜。
梁宵手艺意外的不错,做的只是家常菜,但从卖相到口味都可圈可点。
他不常吃这些东西,入口却觉得意外合胃口。
“我从小的理想。”梁宵就着饭吃了口盐煎肉,含混抒情,“就是长大了能当个厨子。”
霍阑抬眸看他。
“……假的。”梁宵飞快实话实说,“我还想当科学家。”
小时候忙着长大,梁宵其实没什么功夫考虑将来,每次遇到需要回答的场合,都是随口瞎编一个应付了事。
后来出道要人设,经纪人逼着他填兴趣爱好理想追求的表格,编的答案必须背诵并熟练默写,他才在“从小梦想的职业”一栏从科学家宇航员老师医生公交车售票员里随机定了个厨师。
刚出道那会儿,路人觉得这种反差有趣,还因为这个小火过一阵。
梁宵无心多谈自己的事,随口扯了几句,引着霍阑放松下来,仔细看他脸色:“您不舒服吗,要吃什么药?”
霍阑摇了摇头:“没事。”
霍阑看了看他手上输液留下的针孔:“你怎么样?”
“我――”梁宵正要回答,心神微动:“睡得不好。”
霍阑蹙眉。
梁宵看着他眼下淡青,大概猜出了事情始末,熟练往自己脑袋上扣锅:“是真睡不好,不踏实,一个梦接一个。”
梁宵唏嘘:“当时说不需要您的手,是我托大了。”
霍阑看着他,怔了怔。
梁宵看他一眼,暗道着上天保佑霍总千万要的是安眠药,继续硬着头皮瞎扯:“想睡不敢睡,很累,又怕影响工……”
他话未说完,头顶忽然覆上些许力道。
梁宵自觉已经身经两战,硬是绷住了没漏气,整个人岿然不动直直坐着:“工工工作状状态。”
霍阑神色缓和下来,覆着他头顶,揉了两下。
梁宵声音不自觉轻了:“……霍总。”
霍阑垂眸:“嗯。”
他一放松,凌厉眉宇跟着缓下来,隐约又透出少年的温和秉性:“我陪你。”
梁宵看着他,没说出话。
“别怕。”霍阑轻声保证,“我不会走的。”
管家在楼下,被绊在了出餐速度堪忧的后厨。
“快一点。”管家反复查看着手机,又催了一次,“我们急着要。”
霍阑主动要安眠药,说明状态确实不好,管家不敢放他就这么睡,无论如何也想先哄他们霍总吃几口饭。
现在把药送上去,霍阑吃了直接睡下,下顿饭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管家这边催着酒店,回头朝刚拦下的段明歉意解释:“段先生,霍总确实不方便……”
段明连忙客气:“我们理解。”
管家是真怕梁宵误会:“还请您跟梁先生解释一下,霍总太忙,眼下确实走不开。”
要是平时,他们撺掇几句,霍阑还可能忍不住去看梁先生。眼下霍总正易感期,没有任何可能说得通。
管家有过不知道多少次经验,愁得横生白发,郁郁叹了口气。
段明其实能理解,好脾气点头:“是。”
段明就是在病房被闹得头疼,哄梁宵说出来找霍总,在大堂碰巧被管家拦下,也恢复了清醒。
霍总日理万机,又不是闲着没事做,怎么可能处处都惯着梁宵。
段明了解梁宵:“您放心,他也没什么事。”
管家被对方善解人意得不由动容,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当初可能也是误会梁先生了。”
毕竟这一次,也是所有人都觉得霍总强取豪夺。
管家将心比心,甚至隐约信了上一次梁宵也确实只是单纯枕了霍总的大腿,握住段明的手:“段先生,委屈你们了。”
段明百感交集,跟他握了握手。
后厨终于出了餐,管家来不及跟酒店计较工作效率,接了餐车,备好霍总要的药。
段明看他一个人忙得费力,帮忙搭了把手,接过来餐车,和管家一同往电梯走。
“谢谢您。”管家感动得厉害,忍不住跟段明剖心置腹,“其实……霍总又有些易感期的症状,是怕做出什么对不住梁先生的事。”
段明吓了一跳:“那确实不急。”
管家何尝不知道他怕什么,叹了口气:“我们霍总易感期的时候,确实会对身边人格外冷淡些,有事也只叫我过去。”
段明闻言想了想,也叹口气:“梁宵看着心大,其实也不怎么信任周围的人,贴身的东西只让我们经手。”
管家清楚梁宵当初的经历,不难理解,点点头:“霍总也一样,易感期更明显,从不肯叫人近身。”
段明刚擦除对梁宵轻薄放肆的忧虑,放心点头:“梁宵也是,哪怕睡得沉,有人碰一下也立刻会醒。”
提起睡觉,管家更添愁绪:“霍总睡眠很不好。”
段明苦恼:“梁宵其实也认床。”
电梯叮一声停在顶层,管家出门,替他按着电梯,齐心协力把餐车推出来。
段明把人塞进总统套房,原本只是想着要对霍总负责,眼下洗清误解,也盘算起了找个机会,把人接回来安心休息。
“霍总易感期的时候,经常动不动几天不正经合眼。”
管家开门,既头疼又自豪:“也只我在的时候,能稍微歇一歇。”
“梁宵在外面,也总睡不踏实。”
段明点点头,既犯愁又骄傲:“每次要安心休息,都必须至少得有我们一个在边上守着。”
两人推心置腹一路,各自觉得相见恨晚,互相点了下头,噤声放轻脚步。
管家轻轻推开主卧的门:“霍总――”
管家:“……”
段明探出个头:“?”
段明:“??”
午后的亮白天光被窗帘严严实实遮着,卧室光线暗淡,壁灯光芒柔和泄落,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两份已经刷干净的饭盒摞着,整整齐齐放在了办公桌上。
从不让人近身的霍阑阖目靠在沙发里,身上搭着条薄毯,眉宇疲倦放松,虚倚着身边人睡得正沉。
碰一下就会醒的梁宵抱着他们霍总的胳膊,睡得昏天暗地,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吸引下,半个身子已经扎在了霍总肩膀上。
管家为谁风露立中宵,看看枯槁在门口的段明,长叹一声,沧桑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