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身体不
好。”霍阑已经隐约被他上一句说服了,无论如何也不信这句,“怎么会跑一整圈?”
“你们为我好,不必在这种事上骗我,宽我的心。”
霍阑隐约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却并不是放纵自己沉湎编造温情的人:“实话实说,我没什么受不了的。”
少时在霍宅,管家也会这么干,拿来什么东西,哄小霍阑是先生夫人特意送给他的。
小霍阑高兴疯了,谁都拦不
住,硬闯上去,一定要同父母道谢。
……
霍阑不愿再囿于过往,深吸口气,不准自己再因为这种虚幻祈望高兴半分,单手拉开门:“梁先生――”
霍阑怔了下。
霍阑摒着呼吸,抱着摔在自己怀里的梁宵,一时神志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神志。
“……”梁宵也没太回神,咳了一声:“到。”
霍阑:“……”
梁宵摔得结结实实,被他抱着,脸颊蹭过睡衣的柔软布料,耳朵不自觉烫了烫。
管家的铺垫实在太长,梁宵披着衣服,戳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管家约好的摔杯为号。
梁宵靠在门上歇了一阵,实在忍不住,索性开始听墙角。
才听到关键,背后冷不丁一空。
……整个人就这么一头栽了进来。
虽然不明白故事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但梁宵其实听见了自己“哭着咳嗽绕别墅跑一圈”的剧情。
梁宵有点纠结,不知道要怎么表现出这种复杂的人设,横横心,从口袋里摸出了管眼药水:“……霍总。”
当着霍总的面滴眼药水装眼泪就太不是人了。
梁宵好歹还有职业操守,小声拽他袖口:“您放下手……”
霍阑手臂倏然收紧。
梁宵一口气没接上,剩下的话都没了声音。
霍阑几乎怀疑自己易感期连幻觉都有了,想要驱散,偏偏怀里的人又格外真实。
他胸口起伏激烈,急促深呼吸几次,忽然俯身,把梁宵打横抱了起来。
梁宵吓了一跳:“霍总,我能走。”
霍阑视线定定凝在他身上,不肯放手:“下次不要绕别墅跑圈。”
梁宵:“……”
梁宵:“哦。”
霍阑怕他累,又怕这样他不舒服,阖目尽力忍了几次,还是逼着自己缓缓放松下来。
梁宵察觉到他筋骨一分分尽力松缓,心里跟着疼了下:“霍总。”
霍阑抬眸。
梁宵闭上眼睛,伸手主动揽住他,埋进颈间。
霍阑一悸:“不行――”
“行。”梁宵说,“霍总,我没力气了。”
梁宵:“腺体不舒服,信息素不稳定,心里难受,还刚……”
梁宵叹了口气:“刚绕别墅跑了两圈。”
霍阑手臂绷得僵硬。
梁宵整个人烫得要命,呼出来的气也是热的,温温热热扫过颈间皮肤,顺着睡衣领口一路钻进去。
霍阑信息素也不稳定了,闭上眼,尽力缓了缓。<
梁宵没干过这种事,实在再憋不出什么话,彻底埋进他怀里,硬邦邦生撩:“想和您睡觉。”
霍阑没出声。
梁宵捏了下眼药水,横横心,准备趁霍总看不见飞快给自己挤一脸,哭喊着就要回屋睡觉,背后忽然一勒。
梁宵没拿住眼药水,仓促回揽住霍阑肩背。
霍阑抱紧他,大步出门,回了卧室。
将梁宵在床上小心放下,霍阑又看了一遍,卧室里并没有第二个梁先生,才终于彻底放心。
不是幻觉。
霍阑清楚自己情绪激切,怕吓着他,替梁宵掩好被角,自己去缓了缓。
梁宵侧过头,看着对着窗口静默的霍阑,忍不住撑起来。
霍阑想开窗,又不愿梁宵着凉,阖眼低头,抵上被夜风沁着的冰凉窗户。
梁宵掀开被下床,过去抱住他。
霍阑微滞:“……怎么了?”
梁宵其实不太想在窗户边上做这件事。
倒不是担心被偷拍,别墅深处的防卫很严密,方圆几公里也再没有其他等高建筑群,并不具备偷拍的必要条件。
但这次……他准备做的事,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万一吓到霍总,现在的站位实在太合适霍阑单手捞起他从窗户扔出去。
梁宵今天出门透气,特意看过,书房外面是荷花池,卧室外面是一片矮松。
凌霜傲雪,郁郁葱葱。
叶子全是针。
梁宵有点忧虑,拽了两次,实在没能把霍阑从窗边拽开:“去床上说?”
霍阑本能地不准自己放松,阖目摇摇头:“你说。”
“你说。”霍阑看着他,“我听着。”
梁宵迎上他的目光,心一点点软下来。
梁宵不管了,拽着他袖子一路往上,握住他的手:“霍阑。”
霍阑呼吸倏地一滞。
“和你一起……”梁宵有私心,模糊偷换了个概念,“我很舒服。”
梁宵握着他的手掌,声音轻缓认真:“所以我想……你也舒服一点。”
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
不用自己罚自己,不用伤人伤己地独自禁锢在某个地方。
不用不相信。
“所以送了你睡衣。”梁宵问,“舒服吗?”
霍阑张了下嘴,发现出不了声,又怕他以为自己不愿回应,仓促用力点了下头。
梁宵看他急着点头,眼眶又有点酸,认认真真给他解释:“这是我送你的,不会要回去。”
“你要是喜欢。”梁宵笑了,“
就抱我一下。”
……
效果好的稍过了头。
梁宵被他们霍总从地上豁然拔起的时候,一度想反抱住霍阑,放声大喊救命。
但霍阑并没再做其他动作。
霍阑背靠着冰冷窗沿,身上睡衣的柔软布料都沾上了些寒意,依然全无所觉一样,将他用力抱进怀里。
梁宵本能回抱住他:“霍总――”
霍阑不舍得再收紧手臂,疼得狠了,闷哼一声。
梁宵轻声改口:“……霍阑。”
梁宵抬手,学着他每次的动作,覆在霍阑头顶,轻轻揉了两下。
霍阑人显得冷硬,短发精干,发质也偏硬,酥酥痒痒地扎着掌心。
“可以难受一下。”梁宵有经验,轻声教他,“这个时候,就可以难受一下。”
梁宵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一只手垫在他背后,隔开霍阑脊背跟结了层霜花的窗户:“太难受了,还可以用力撞我的肩膀。”
梁宵照着自己的经验教他,说顺口了,这句话一出来就有些后悔:“也――也不要太用力……”
霍阑轻轻摇了下头,把他端起来,低头抵在他颈间。
梁宵麻木地祭奠了逝去的身高差:“……”
两个人的身高原本不至于差距这么惨烈,但梁宵在omega里比例也是难得的极端出众,身高大半全靠腿撑,腰线能虐同身高演员一截。
霍总这么端着他的屁股,他其实不是十分适应。
但这个气氛下,似乎也不大适合提出来。
梁宵尽力忽略了姿势,抱着霍阑,一只手垫在他背后,尽力隔开料峭寒意,一只手慢慢揉着他的头发。
管家说,霍总在这个家里没高兴过。
梁宵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受,他没有归处,凡是叫他不高兴的地方,无非拍拍屁股走人,再换下一个。
霍阑不一样。
霍阑被这个地方束缚着,挣不脱,走不动,解脱不了。
管家说,霍总一个人惯了。起先是同先生夫人隔阂,身边从没人能接近,后来冷峻凌厉乾纲独断,身边再没人敢接近。
高处不胜寒。
所以
哪怕其实再想和人相处,也总归不得其法。
“实在不喜欢的话。”
梁宵尽力想了想,觉得其实可以换个思路:“等我挣几年钱。”
霍阑微怔。
“房子就先别买了……不是要买龙涛吗。”
梁宵含混:“能省一笔是一笔。”
霍阑沉默了下,想解释给他买房的钱和并购龙涛的钱并不在同一个流水上,但本能觉得这时
候不该开口,点了下头。
“我是不是没跟您提过?”
梁宵放松下来,本能又换回了称呼:“我的信息素叫什么。”
霍阑堪堪找回声音:“什么?”
“草色。”梁宵说,“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每次在医院填表,梁宵自我介绍信息素归档,用的都是这两句。
但其实后两句他也会背。
“星冠有没有流程?赶紧把我买过去吧。”
梁宵笑笑:“给我三年时间。”
他这些年不能出头,固然蹉跎,却并没荒废。
在片场跑龙套打帮手,在综艺做路人跟调动,场务场记,摄像助理灯光助理……凡是沾边的事,没几样他没去做过的。
这些事琐碎,却未必只能磋磨人心气。
“给我三年。”梁宵说,“我挣个能把您领回去的家。”
霍阑倏尔抬眸,落进他眼底。
梁宵迎上他视线,笑了笑,目光清湛。
他从没觉得霍阑有什么不可接近,也不信高处不胜寒。
这些年难如登天的事多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也一样健健康康活到了现在,曾经以为一辈子就要陷在泥潭里,也拼着一口意气,豁出命挣了出来。
觉得做不成的事,做成就行了。
想追他们霍总,尽力拼到能并肩的位置,堂堂正正追就行了。
“这首诗还有后半首。”梁宵问他,“您会背吗?”
霍阑定定望着他,眸子动了动:“我――”
梁宵难得有机会问别人一次这种问题,不给他答题机会,自己抢答:“我会。”
霍阑张了下嘴,没出声,唇角轻抿了下。
霍阑点点头,安静望着他。
“最是一年春好处。”
梁宵淡淡的,眼里盈不住的傲气:“绝胜烟柳满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