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歇了口气:“段哥――”
“先别说话,平平气。”
段明不敢给他喝水,打断了梁宵的话,顾不上别的,先帮他摘了威亚衣。
到处乱飞是小侯爷的本事,梁宵没有,那几个镜头要和威亚配合,又是持续高速的运动状态,
梁宵经验丰富,能避得开钢丝,威亚衣连硌带勒是躲不掉的。
段明撕开几个粘扣,把威亚衣摘下来,没忍住皱了皱眉。
梁宵借着他的胳膊站稳,咳了几声,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被拽着飞起来的时候,他隐约好像看见了个挺熟悉的人影。
……但也只是一眼。
下来再找,就找不着了。
“擦擦汗,别着凉。”
段明拿过厚外套,替他裹上:“疼吗?回去找点药酒,给你揉一下……”
梁宵笑笑:“不要紧。”
以前跑剧组碰上劣质的威亚班底,统共只有几个武行拉钢丝,也一样满天乱飞。
梁宵觉得大概是自己最近被惯得有些过分,连累得经纪人也跟着更操心,低声安他心:“没什么大事,回去歇两天就行了。”
段明没好气瞪他:“你那儿就没有过大事。”
梁宵里面穿了防护,已经被汗浸透了,还有几个磨在威亚衣边缘的地方,洇了点极淡的血色。
段明想替他看看,又不方便:“和靳导说说,调一下戏?”
“不用。”梁宵摇摇头,又没忍住看了一眼,“一鼓作气,状态是统一的。”
剩下几场戏无非领封受赏,都是文戏,也不耗体力,除了台词多没什么缺点。
梁宵早背熟了,边复习边抬头看:“真不要紧,我还没那么娇气……”
段明实在忍不住,跟着他的方向,一块儿踮脚探头看了看:“看什么呢?”
梁宵咳了一声:“……花。”
段明:“啊?”
梁宵谴责他:“段哥,你不能拐我分心。”
段明一脑袋的问号:“我拐你什么了?”
梁宵分了根弦,堪堪维持着戏里小侯爷的状态,剩下一半烫了烫,摇摇头:“不能说。”
这个时候见面,显然是不符合他们今早那个合同的。以霍阑的严苛自持,能忍不住出现在剧组附近,已经算是极限。
他要是不在天上飞,也看不见霍阑。
不能算是违约。
一旦说了……以他们霍总严于律己到毫不留情的脾气,多半会自己罚自己,以后每天半夜也不准去找梁先生。
给梁先生临时标记的时候,只有一只手能抱着,另一只手必须背在身后。
亲梁先生的时候,只能亲眼皮往上,决不能再往下一寸。
日梁先生的时候……
梁先生被自己的想象吓着了,坚贞不屈,严严实实封口:“什么也没有。”
下场戏还要走场,段明不能多留,看他半天,莫名其妙走了。
梁宵定定心神,穿好衣服,跟着副导演去了下一镜。
管家找了霍阑半个小时,翻遍整个总统套房,终于在电梯门口迎着了人。
“霍总!”管家如释重负,飞快过去,“您去哪儿了?星冠那边有几份报告……”
霍阑在门口站了片刻,没回答,接过报告坐在桌前。
天气格外晴,他在太阳里站得久,身上还带着冬日难得的懒洋洋暖意。
管家刚要问他午饭菜式,察觉到不同,疑惑:“您出门了吗?”
霍阑肩背绷了下:“……晨练。”
管家看看时间,把表盘上的中午十二点遮起来,迟疑着点点头。
霍总昨夜没睡好,今早又被梁先生砸醒,之后补了几小时的觉,起身的时间也比平时晚了不少。
霍总作息规律,醒来后忍不住,实在太想出去晨练了。
逻辑通顺。
管家说服了自己,改口:“您早饭想吃什么?”
霍阑:“……”
霍阑沉默了下,终归难以心安理得,承认:“我去看了梁先生。”
管家愣了愣。
“是我有违约行为。”霍阑沉声,“告诉梁先生,我――”
管家飞快打断他:“霍总,您看见梁先生了吗?”
霍阑怔了下,蹙眉:“看见了。”
霍阑垂眸:“看了……一眼。”
他醒来后,几次试图收敛心神专注工作,都依然忍不住想早晨的事。
霍阑调整了安排,让助理以后每天必须在六点五十前叫醒自己,但终归心烦意乱,放下工作,出去散了散步。
缓过神时,步已经散到了剧组附近。
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闻言愕然:“才一眼?”
霍阑看着管家,沉默了下,低声解释:“那一眼很值得。”
他只看到那一眼,梁宵借着威亚腾身,得心应手地在锋利钢丝间拧身旋臂,动作潇洒利落,把柳枝的嫩芽稳稳抄在掌心。
几乎发光。
霍阑:“我见过的,都比不上他。”
管家不太清楚他们霍总怎么能从一眼里看出这么多,稍一犹豫,没问不该问的话:“这一眼……有五十七秒吗?”
霍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五十七秒?”
管家坚定:“您只说有没有。”
霍阑摇了摇头:“没有。”
梁宵在天上,要是拽着柳条飞五十七秒,可能已经飞回酒店了。
管家放心了,帮他分析:“您和梁先生的约定里,只规定了时间,但今早梁先生单方面行动的五十七秒,您并没来得及配合。”
管家:“您不光没亲,甚至都没摸一把梁先生。”
霍阑:“……”
霍阑莫名不喜欢他这个说法:“我抱了梁先生。”
管家步步紧逼:“抱住了吗?”
霍阑不想说话了,沉默着闭上嘴。
管家早上不在现场,根据从经纪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帮他总结:“今早梁先生抱了您、亲了您,但您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甚至还在梁先生砸到您身上的时候让他起来。”
管家熟练抹掉一层白霜:“所以这五十七秒对您来说,相当于彻底浪费了。”
“……”霍阑不想听了,脸色冷下来,起身要走。
管家一口气飞快说完:“所以从原则上来说您完全有权向梁先生追回这段时间!”
霍阑怔了下,蹙紧眉看他。
“梁先生单方面砸了您,您也单方面看了梁先生,甚至还不到五十七秒。”
管家拽着他,斩钉截铁:“这么算起来,还是梁先生欠您的!”
霍阑隐约被他的逻辑绕了进去,又本能觉得不对,沉着神色停在桌边。
在商场手段可以有很多,却必须信守承诺。霍阑虽然只是无心,但毕竟不慎违约,原本有心自罚,这两天都不能再去梁先生的房间。
但……按管家的说法,似乎也并非不能说得通。
霍阑站在桌边,垂眸沉吟。
“梁先生还欠着您几十秒。”
管家也不清楚这场恋爱怎么能谈到这个争分夺秒的境地,但身处其中,只能尽力先顾眼前:“扣掉的话,您今晚十一点五十九就可以去看梁先生了。”
霍阑抬眸,视线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对他们霍总的情绪很了解,心里一软,坚定点头:“真的。”
霍阑很想十一点五十九就去看梁先生,实在禁不住诱惑,颔了下首,被他彻底说服,坐回桌前。
管家解决了最要紧的事,松了口气,把那几份报告帮他打开。
星冠的工作大致能自主运转,除了大事裁夺,还需要额外报给他们霍总的,就是有关梁先生的各项安排。
“下周有个晚宴,圈内交流性质的。”
管家已经看过一遍,总结重点:“宣发部门说,梁先生要转型风格,在这种半正规的晚宴上出席很合适。”
管家:“团队这两天就过来,等梁先生有时间,量下尺寸订做礼服。”
霍阑沉默了下,没出声。
管家愣了愣,以为他不愿意:“……霍总?”
管家察觉到他似乎很想说话,体贴地闭上嘴,凝神等了等。
霍阑肩背还绷着,半晌:“我知道梁先生的尺寸。”
管家:“……”
管家为了拦他自罚口不择言,确实暴击了几句,实在没想到他们霍总竟然被激起了斗志。
霍阑低声说了一句,不见他反应,沉了神色抬眸。
“哇!”管家惊呼,“您是抱梁先生的时候测出来的吗?!”
霍阑耳廓红了红,尽力忍耐,沉稳低声:“我还……摸了梁先生。”
管家:“!!”
“是真的。”霍阑说,“我昨晚睡不着,抱着梁先生,想知道梁先生身体有没有好些,所以摸了摸他――”
管家听得有些急,跳过背景解释:“您都摸了什么地方?”
“……”霍阑本能觉得这种对话有些古怪,但管家对今早的点评实在太过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该摸的都摸了,梁先生瘦的厉害。”
虽然演戏的确对身材有需要,但总这样也不行,霍阑想了想,终归不放心:“把营养师团队也调过来。”
管家还在前半句的震撼里:“……是。”
事实上,管家其实不是很拿得准,他们霍总的原则里“该摸的”都是些什么地方。
肩背手臂大概是有的,不知道有没有腰。
腿或许有,髋关节应该没问题。
……剩下的,多半是没有的。
管家亦喜亦忧:“是这样……梁先生不太喜欢让人测尺寸做衣服。”
霍阑蹙眉:“为什么?”
管家现编的,怎么知道为什么:“不清楚,您也……先别问梁先生。”
至少要等和梁先生串了供,才能去问。
霍阑神色沉了沉,颔首:“知道了。”
管家:“但是,咱们的礼服也必须得定制。”
霍阑:“用我的设计师。”
“肯定用您的设计师。”管家点头,“还得用您提供的、梁先生的尺寸。”
霍阑只是一时受激,没忍住说了这个,回过神就觉得太过轻浮,沉声:“这件事不用再提。”
管家配合,话锋一转:“您知道做衣服要测哪些地方吗?”
霍阑摇了摇头。
管家:“胸围、腰围、肩围、颈围、腿围。”
霍阑拿过笔:“我知道,叫他们――”
管家问心无愧:“臀围。”
霍阑:“……”
“缩写是ho。”管家给他念标准解释,“测量时要注意皮尺保持水平,保持放松,沿臀部最丰满处围量一周。”
霍阑:“……”
管家:“梁先生调整人设,不光对自身发展有好处,也对这部戏有助力。”
霍阑阖了下眼,艰难:“我――”
管家深情,含着泪:“梁先生,太需要一套礼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