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阑这些天还能忍得住,没舍得动,摇了摇头。
“等想我了就拆开。”梁宵很大方,“看完了我再给你寄一本。”
霍阑看着他,瞳底跟着暖了暖:“好。”
梁宵已经想他好几十个小时了,原本还想逗逗霍阑,问他们霍总想他了多久,这会儿也不舍得了。
梁宵抱着手机,看他半晌,忽然笑了:“霍阑。”
霍阑:“嗯。”
“开录屏会不会?”梁宵教他,“有个摄像机的小按钮,你按一下……”
霍阑轻声:“会。”
不止会……梁宵和他通话的视频和音频,他其实都会保存下来。
少年时能留存下来的东西太少了,霍阑靠着那些回忆,一遍一遍自虐一样翻找细节反复梳理,熬过那些年,一路走到了现在。
其实现在已经足够幸福,心里也已经清楚,他们已经会有格外漫长和充实的未来了。但那段无处着落的时光却依然留下了不轻的烙印,再得到任何一点,都忍不住要积攒着留存起来。
“那就行了。”
梁宵敲敲屏幕:“录了吗?”
霍阑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点了下头。
梁宵朝他眨了下眼睛,换成全景调了调聚焦,把手机在手里轻轻掂了两下,往上抛起来。
摄像头的视角忽然摇晃,霍阑下意识往后避了避,意识到是对面的画面,正要问梁宵是怎么回事,忽然怔住。
视角朝梁宵快速靠近,画面一晃而过,带着笑的韶秀眉宇,鼻梁唇畔,大大方方敞开的手臂,在一片胸口踏实落定。
……几乎像是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霍阑怔忡看着,胸口轻微起伏。
“开发一下,说不定还能做个vr视角。”
梁宵也是新学来的,被手机砸了好几天,总算差不多总结出了不翻车的技巧:“知道你比我高……尽量脑补一下,就当你把我连根拔起了。”
梁宵就想逗霍阑高兴,厚着脸皮来了一遍,自己都羞得没好意思再露脸,严严实实捂着屏幕把手机拿起来:“不腻歪了,回头回酒店,再给你录个我砸你的。”
霍阑阖上眼,静静想了一阵,让画面在脑海里被尽力细化生动,点了下头:“好。”
梁宵功成身退,高高兴兴隔着手亲了他一口,红着耳朵关了视频。
计划赶不上变化。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个人都没找出来什么再能好好腻歪的机会。
龙涛的收购进入到了关键环节,部长们几乎食宿都在公司,霍阑留在公司过夜,能剥核桃的时间都不很多。
剧组的拍摄进度说强就强,梁宵要演出竭尽心力日夜兼程赶路的劳顿感,纯靠化妆和演技做不到百分百写实。靳导同他商量过,也启用了最常用的高压拍摄。
梁宵惦记着早回去,赶戏加场次来者不拒,下手比他们靳导还心狠手辣。
制片主任看得心惊胆战,强势坚决加入讨论,才没让这两个人合谋在四月份直接把梁宵的戏份杀青。
“是要拍出只剩一口心气苦撑的感觉。”
制片主任实在看不惯:“那也不能真只剩一口气了吧?”
靳振波原本也没打算把人压迫到这个地步,偏偏头一次遇到主动欢迎压迫的演员,有口难辩:“他自己说行……”
“他说过不行吗?”制片主任气结,“你上周提的那个高难度威亚镜头,他不也说行?”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一个敢提一个敢答应,谁也不比谁更靠谱
上周拍林中的打斗戏,武指提了个高风险高难度的动作,靳振波同意了。结果林中情形太复杂,风向忽然有变,梁宵试的时候险些一头撞到树上。
幸亏梁宵经验丰富,千钧一发及时应对,堪堪躲过了大半,只撞青了一片,没闹出断手断脚的拍摄事故。
制片主任这些天都不很敢见梁宵的经纪人,又不能冲人家足够敬业的演员发脾气,只能跟导演翻旧账:“演员又不是一次性的,哪能这么用?节约资源建立月抛型剧组吗?”
“……”靳振波被训得哑口无言:“我给他减点戏。”
制片主任余怒未消:“给他放一下午假,让他睡个觉。”
“可是――”靳振波原本想说可一旦放了假状态就可能松下来,看了一眼一下戏就走得像是在大战植物的梁宵,终归抵不过良心发现,“行,叫他回去吧。”
制片主任头疼了几天,总算磨到他松口,叹了口气,拽了个场务去通知了。
“好好……有劳。”
段明稍松了口气,接住梁宵,客客气气道谢:“那我们就回去了。”
“辛苦辛苦。”场务负责传话,不迭点头,“主任说叫梁老师好好休息……”
《岁除》播出已经过半,云敛的黑白照片出镜后,梁宵的流量数据终于彻底强势崛起,在新生代演员里彻底有了一席之地。
剧组原本已经足够友好,对他的态度也难免越来越客气。
“有劳。”梁宵晃了晃脑袋,把困意压下去,朝他笑笑,“剧组也辛苦了。”
场务连忙摇头,又同他转述了几句明天的安排,飞快跑远了。
“总算能缓口气了……”段明心有余悸,晃了晃靠在自己肩上就开始打瞌睡的梁宵,“醒醒,回去睡。”
梁宵眼皮原本已经快合上,艰难掀起来一点,笑了笑。
段明连拉带拽扶着梁宵上了车,强行把人拽起来,没叫他彻底睡死:“霍总不在,就这么睡不好吗?”
梁宵被他晃得睡不成,半阖着眼睛,幽幽长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霍阑身边睡惯了,再要一个人睡,无论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勉强睡着了,夜里也要醒。
梁宵曾经一度丧心病狂地买了个人形抱枕,套上霍阑的衬衫试了试,终于在半夜醒过来的时候顺利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惊天动地地冲进了经纪人的房间。
梁宵觉得这种事多半是自己矫情,也没好意思跟霍阑说。后来索性就跟靳导达成了共识,每天都把自己累到闭着眼睛吃饭洗漱,一头栽倒在床上就能睡熟。
“知道你想赶戏。”段明看着他,隔一阵就把人往反方向扶一把,“量力而行,别把身体弄坏了,得不偿失。”
“这么严重吗?”梁宵奄奄一息滑回椅背,按了按,忧心忡忡:“我现在就觉得胸口疼……”
“胸口疼是撞的。”段明刚看了他的体检报告,没给他捧心的机会,“我撞树上我也疼。”
梁宵被说服了,哑口无言闭上嘴,按着胸口揉了揉。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段明没多耽搁,拖着他回了套房,把人塞进了浴室。
梁宵晃悠悠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人事不省了十个小时。
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梁宵睁开眼睛,在亲切的天花板里缓慢追溯了一阵记忆,被床边的经纪人吓得一激灵:“段哥――”
“怎么跟见了你那个抱枕一个反应?”
段明皱了皱眉,给他塞了个枕头靠着:“睡够了?”
梁宵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还行……”
段明拿过个饭盒给他:“吃饭。”
“不用。”
梁宵还没觉出来饿,愣了下,本能客气:“我还没饿,你们先吃……”
“你都两顿没吃了。”段明说,“吃两口饭,告诉你个震撼的消息。”
梁宵睁圆了眼睛:“霍总上财经新闻了吗?!”
他们霍总在财经新闻上出现的机会相对少一些,梁宵特意混进了星冠总裁颜粉群,依然每次都要提前蹲守。
梁宵囫囵扒了两口饭,跳下床要去看电视,被段明堪堪拽住:“放完了。”
梁宵追悔莫及:“不该睡的。”
“网上有,回头你自己看。”
段明把他扯回床上,把饭盒推过去:“这次的新闻比较重要,龙涛签署正式并购协议,以后没这家公司了。”
梁宵:“……”
段明:“……”
段明还等他高兴,晃了下手,莫名:“怎么了?”
“我没看。”
梁宵胸口又疼了,颤巍巍抬手捂着,奄奄一息风中残烛:“我看了十多天,就这一集没看……”
“……”段明看着他在风中晃悠悠来回摆,伸手把人按住:“网上还有录播。”
梁宵扼腕:“录播怎么能一样?!”
段明想不通:“录播有什么不一样?”
经纪人体会不到这种痛,梁宵按着胸口,悔不当初地摸过手机,点开微博,飞快找到了星冠正式并购龙涛的热搜,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梁宵看得格外细致,连文章带图片都保存了一份,终于有时间抬头:“新闻里有霍总吗?”
“有,就是看起来也挺累的。”
段明点了下头:“外人看不出来,熟了多少能感觉到。”
梁宵只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交割条目,就能大致猜到霍阑那边恐怖的工作量,压不住地心疼了一会儿,点开消息看了看。
霍阑并没联系他,只有管家给他分享了个最早的新闻通知。
“应该是太忙了。”段明说,“太晚了,明天给霍总回个消息,说一声。”
梁宵又把管家分享过来的新闻也逐字逐句看了一遍,被经纪人拎着耳朵叫了三遍吃饭,终于依依不舍放下手机,食不甘味地扒了几口。
梁宵一旦没心思吃饭,就容易跟食材过不去。段明眼睁睁看着他把土豆戳成了藕片,叹了口气,拿过游戏机给他:“玩一会儿吧。”
霍总给买的游戏机,梁宵眼睛亮了下,接过来在怀里抱着,高高兴兴按亮了屏幕。
当年小梁宵忽悠霍阑买游戏机的时候,市面上还是插卡带的超级玛丽,远没有这么高端的产品。
梁宵边吃边研究,摆弄了一阵,兴致勃勃挑了个游戏。
段明不很能理解游戏机的快乐,跟着看了一会儿:“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梁宵玩得专心致志,往嘴里塞了口米饭:“我也不知道。”
段明愣了下。
“当初就是看动画片,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打游戏特别好。”
梁宵笑笑,脸上有点热:“尤其打赢了,还能一个把另一个抱起来转圈。”
段明忍不住替他惋惜:“现在就只能霍总单方面转你了……”
经纪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梁宵很不乐意听,摸过水枪朝他开了一枪。
“现在想想……真的不容易。”
段明抹了把脸上的水,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就这么撑过来了。”
“也是有个念想。”梁宵很知足,没忍住自己高兴了一会儿,“他靠我撑着,我靠他撑着。”
段明:“……”
“主要靠我们对彼此的深厚感情和沉默的支持。”
梁宵嘴角压都压不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段明:“我有事,你先――”
“真的。”梁宵马上就要打赢这一局了,拽住经纪人,抱着游戏机给他炫耀,“只要心有灵犀,哪怕隔得再远,也――”
段明等了半天:“也什么?”
“……”梁宵看着三十分钟游戏限时已到达的提示,深吸口气,冷静地把话全和着饭吃回去,把游戏机扣在了桌面上。
霍宅。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在签署合同结束采访后,霍阑就一个人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到了现在。
卧室安静,夜色深沉。
霍阑睁开眼睛,静静平躺了一阵,自觉已经有资格打开梁先生的礼物,起身下床,拿过始终精心保管着的素描本翻开。
对着第一页十六面体由截面经过定点及棱分割后体积比例的问题,陷入了静默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