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妇人手上的汤婆子摔在了桌子上,她蹙着眉,看起来十分厌烦:“又是秦小娘!这个贱人,多早晚叫她死在我手里!”
她口里骂着,心里还不舒坦,一抬脚,便踢翻了地上的火盆,屋子里正有两个打扫的小丫头,瞧见了忙上来收拾,岳夫人看着越发的烦躁起来:“滚!都滚出去,在这里晃悠着碍什么眼!”
张妈妈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叫骂声,紧走了两步进来,手摆了两下,让两个小丫头先出去,自己则过去矮下身来收拾,口里劝着:“多早晚才去一次,夫人也值得和她生气?”
张妈妈是岳夫人的陪嫁,阖府里,也只有她的话,岳夫人能听进几分,因着心里厌烦,也不再说什么,靠在椅子生闷气。
收拾好地上的火盆,张妈妈过来给她添茶:“四年前的今日,秦小娘进的府,今日侯爷过去,也是自然的,夫人得拿出正房嫡妻的气度来,可不能让那群贱人们看了笑话。”
她也是十分会说话的,这话进了岳夫人的耳朵里,自然十分受用。
她重新拿过汤婆子暖手,心里的气疏解了一半:“我自然知道,只是最近烦心事儿多,想着侯爷能替我分担分担,那个挨千刀的,女儿的事儿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刚压下了秦小娘这口气,侯爷的气又窜了上来:“眼瞧着雯儿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若是能送进宫,那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偏千里迢迢的叫了什么不相干的人回来!这下雯儿倒是盯上了泾阳王府的小王爷,这事儿哪里是那么好办的?”
她越说越来气,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其中利弊,侯爷不是也跟夫人讲了。”张妈妈递上茶水,坐在脚踏上,给岳夫人捶腿:“老奴别的听不懂,可听懂了一样,咱们家是仰仗太后过日子的,咱家的女儿进了宫,圣上也不会多宠幸,反而会疑心,这样的委屈,怎么能咱家的姑娘受。”
她停顿了一下,见夫人没有说话,又道:“要我看,过两日夫人还是该多去泾阳王府走动走动,霖姑娘身体不好,这也是个由头,小王爷进了咱们家,凭雯姑娘的长相样貌,说不定两人一见,事儿就成了呢。”
说着说着,仿佛事成了一般,都要喜上眉梢了,岳夫人冷笑了一声,脚尖点了点张妈妈的腿:“收起你白日做梦的样子吧,小王爷?小王爷最是个无欲无求的……说起来也怪了,那云瑶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三番五次往麟洲跑?这事儿别提,提我就生气!”
张妈妈本想劝,可这夫人是越劝火越大,她也就只好闭了嘴,这两个女儿的事儿,都不是眼目前儿最头疼的,岳夫人还是先捡着要紧的吩咐了:“再过个三五日,让侯爷身边跟着的来顺去玉华山上打探清楚,她要是死了,咱们也得有死了的办法。”
张妈妈应了一声:“奴婢记下了。时候不早了,夫人歇了吧。”
这一天天为着子女殚精竭虑,岳夫人也觉得身上乏的要命,清静清静也好。她站起身,由张妈妈服侍着更了衣,躺下休息。
外门上有两个值夜的丫头,今日侯爷不在这屋里,张妈妈便在外间歇了,也就打发了那两个小丫头出去,她又重新灌了两个汤婆子送进岳夫人的被褥里,将地上的火盆也换了新炭,吹了烛火,这才出去。
岳夫人躺在床上,合着眼,满脑子都是两个女儿的事儿,一时也睡不早,可大约张妈妈刚走不到一刻钟,眼前便是一亮,她还以为是谁进来了,掀开床幔往外瞧了一眼,什么人都没有,只是柜子前的两个烛火,又燃了起来。
这个老货,现在蜡烛都吹不灭了,她下了床,自己走到烛火前,将蜡烛吹了。
可没想到,刚刚掉头准备回到床上去,屋内又亮了起来,岳夫人回头看过去,见刚吹灭的蜡烛,再一次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