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伦替霍伯卿掀帘, 说:“二公子来了。”
霍伯卿撑着膝往外看, 目光穿过小儿子, 看见了后边不精骑术的萧兰佐。
他一顿,倒也没说什么, 等霍长泽到了跟前, 又看见了霍长泽脸上的伤,才问:“昨晚干什么去了?”
韦一伦说,昨夜南希郡主处理公务累得精疲力尽,还出去找他,这脸上,不会是……
“吃酒去了。”霍长泽勒马, 握着马鞭笑起来, “忘了时辰, 一觉醒来已经晚了。爹,事情谈完了?”
霍伯卿颔首,说:“那是明月公主的儿子?” 秋风忽然袭面,擦过萧兰佐的鬓边。
他迎着霍伯卿的目光, 无端地生出股战栗, 握着缰绳的手指不自在地收拢。
然而霍伯卿什么也没做。
离北的老狼王鬓发掺白, 即便此刻屈坐于马车之中,也能看出他异于常人的魁梧伟岸。
那通身的威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出来的东西,那是在尸山血海里千锤百炼出的威严,是已经淬炼进了骨血中,连“病”都无法遮盖的强大。
“安南的哥哥。”
如果唐安南在这,观察两个人之间的传承。就会发现。
霍长泽得天独厚的强健体魄完全传承于父亲,他骇人的臂力, 超人的个头,挺阔的肩背,以及爆发力迅猛的长腿,无一不是父亲的馈赠。
相比略显平和,更加风度翩翩的霍明臻,霍长泽才是狼崽子。
只要兄弟俩站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更具攻击感的绝对是霍长泽。
而此刻真正的狼王注视着萧兰佐,十几年的学习克制,此刻让萧兰佐却有强烈的逃跑欲望。 这跟被霍长泽摁倒截然不同,这是让人不自觉起哆嗦的注视。
那是神挡杀神,人挡杀人的血腥。
萧兰佐在这一刻想起了母亲的话。
小时候,母亲总喜欢把自己抱起来放在地图上,指着上面的地形图。
明月说:“兰佐啊,你别看他们如今不受人重视,可是在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远,你会知道,霍伯卿有多厉害。封狼居胥,非他莫属。”
是的,当年明月公主就已经预言过,离北霍家,是个人物。
即便是如今霍伯卿病隐,霍明臻锋芒毕露,人人都忌惮霍明臻。
“但是,真正马定边陲的人是霍伯卿。兰佐,你看我的手指。按这里的目光来看,羋东成是五郡总帅,职权比他更高,可他却不能封王。是因为启东是‘授封王土’,五郡全部都是大周的开国王土。可是离北不同。”
萧兰佐闭上眼想了想,好像那时候自己贪玩,听得不多,可是大多数都在记忆里。
母亲一直都没说错,离北如今这样辽阔的疆域,从玉门关一直延伸到东北雁门山脉的尽头,生生挡住边陲小国大梁。这都是开元年霍伯卿带着离北铁骑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虽然现在离北铁骑现在是霍明臻统帅,可是这支强骑,也是霍伯卿组建的。
离北铁骑没有边郡守备军那么悠久,它是开元年边沙骑兵屡次进犯玉门关,霍伯卿专程为痛击外敌而建立的重骑。
离北的战马,离北的军士,离北的挂链钢刀,如今但凡能瞧见的离北铁骑的标记,都是来自于霍伯卿。
其中,不少于明月公主的帮助。
只因为明月公主答谢离北霍伯卿留下大梁一命。
贤王李祯,受封于青云,可他本人却是大梁皇室之子。
因为倾心于明月公主,不顾一切到青云,好不容易封为贤王,取了明月公主,只需要最后一步建立功勋,就可以证明他是向着青云。
可是,就是这最后一步,十万人,一个人,葬送了母亲一辈子,妹妹本是青云最幸福的人,可现在却是最不幸福的人。
拜他们所赐。
没有人提婚约一事,只看郡主的态度和霍家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