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是个实诚人,她做事不会那么的讲究。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黑白机制相加。
“我听说你早年出身永昌州,家里穷苦,八岁就没了爹,兄弟姐妹都是靠你娘一个人拉扯大的。她把你们兄弟几个送入学堂,含辛茹苦地度过了大半辈子,终于等到你做官建府,你却犯下这样的大错,不仅断送了个人的前程,连你兄弟姐妹的性命官途也不顾了,你的兄弟尚且可好,可是你的姐妹怎么办,你让他们在夫家抬不起头,更严重的还有可能被休弃。”萧兰佐格外怜悯,说,“还有你娘,你如今下了狱,今后留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要因为这案子受人唾骂,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你怎么这样狠心?”
周越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本就是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在家时侍奉老母最为孝顺。兄弟姊妹待他也好,本以为自己一人做官,光宗耀祖,可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不想让家人受难。
犯下这样的大错他也是不愿意的。
是上头的压。让他们没法子这么做。发霉之物,尚且普通人家都不会吃,更何况这还是换了军粮。如今出了事,他心里已经凉透了。
不过是为了区区利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为官时的誓言。
他双手掩面,哭道:“我犯下这样猪狗不如的大错,没脸再见她老人家!”
差不多了。
萧兰佐点点头。
霍长泽眨眨眼,算是可以了。
“这案子还没结,斩不斩还有待商榷。”霍长泽扔了供词,睨着他,“你既然还知道羞耻,便不算泯灭良知。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一概不会录入供词里,你若是如实回答,我就想尽法子保你一命,让你的老母能够安度晚年。这件事情,我也会让郡主插手进来,保护你的老母亲。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底线,但你若是胆敢敷衍搪塞我,我立刻着人在端成门下把你斩首示众。很快这件事就会传回去。要明白,你如今还有退路吗?你一封驿报捅了王才霖,砸了许多人的金饭碗,你是这生意里边的人,你最明白那些孤儿寡母会有什么下场。没有我霍延钰作保,你一门老小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这话是实话,如今没有大人物压着,他的一家老小,兄弟姊妹都危在旦夕。
周越哭了半晌,待到他停下时,萧兰佐亲自给他端了一杯热茶。他仓促地抹泪,连连道谢,双手捧着茶又沉默许久,说:“侯爷肯保我……就是对我的再造之恩。我不敢奢求再入仕途,只想求个流放。保我一家老小兄弟姊妹的性命,但是这案子牵扯甚广,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讲明白的事情,其中多事,发生的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侯爷别生气,其中细节,我慢慢与侯爷说。”
“青云自从青帝始年开始,国库就消耗甚巨。那时不像现在郡主还能给国库添点东西,那时候亏损巨大,根本就是入不敷出。户部的账都是糊涂账,陆思淼身为内阁元辅,联合顾清安批了许多靡费公帑的工程,好比福州的避暑山庄,大多都不是要真正建成型的,这些园子仅仅是为了有个由头经过内阁审批,大家一起套出国库里的银子,银子一把一把的被套出来。这都是行内皆知的事情,官商勾结,银子真的就像是流水一样地到了这些人的口袋里,国库也是一点一点的空虚下来。”
没错,安南查账时,也查到了不少这样的账目,没想到之前他们敢这么做,如今安南管着钱,他们还敢这么做。
这些钱,安南限他们三天之内把钱还回来,否则就拿他们的俸禄来扣,看他们有多少俸禄可以拿来扣。
“几年前,王才霖主动带着我下水,我实话实说,侯爷,我知道这钱不该碰,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地方官入都,想网上走,就非要要冰敬,顾、陆双党轮流上门要冰敬,那几年流传最广的酌银升官你也一定听说过。世家有世家的体面,他们断然不会干这种勾当,真正被这些冰敬、炭敬耽搁的都是我这样的寒门官员。我们苦啊,被逼得落下这个下场,我们兜比脸干净,一家老小都靠着这点俸禄,哪里够,家里没有铺子,没钱就入不了中枢,没钱就没有差事可办。没差事办就没有升迁的名头。”
说到这,萧兰佐看向霍长泽,他们真没有这种烦恼,好像关于钱的事,在安南看来,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