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不会怪你的。”霍长泽拖过椅子,坐下来。他看着萧远秋,喉间几度滚动,说:“早跟你说过,她不是你的良配。这样的人,身世不清不楚,安南查到她来历不明,可是……”
“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啊,”萧远秋怔怔地搓着指间的血,“我以为她也喜欢我。他妈的……中了刀子,原来这么疼。我现在知道安南受伤多疼了,她从前替我挡刀子,碍着我是皇帝。如果我不是,我什么也不是,她还会那么保护我吗?”
“会的。”
“嗯?”
“因为你是我兄弟。”
萧远秋觉得值了:“有你们真好。”
霍长泽搓了把脸,撑着膝,说:“你叫我,有什么话要说?阁老还没来,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是。”
萧远秋转动着眼珠,在泪水里冲霍长泽哈哈一笑,又哭丧了脸,哽咽着说:“我叫你来,你就来,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霍延钰,你知不知道,外边都是……都是提刀等你的人。就等着我咽气,跟我皇兄一样,咽气之后,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做到这皇位一样。是你把扶上来的,是安南帮我稳住的。你们夫妻,很好,真的,特别好。”
霍长泽就像是过去替他解决难题一样,镇定地颔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萧远秋喉间哭声压抑,他说:“你如果不来,我就不用说对不起。可是我现在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安南了,你又要涉险了。”
霍长泽双目通红,他说:“你是做皇帝的,皇帝不用道歉。”
萧远秋捂着伤口,摇头哭得不能自已,他呜咽着:“我……兄弟……我是真的……想做个好皇帝。我听安南的认真读书,她说有什么不懂的,她帮我,之前那些折子都是她写的,可是我却对你们说,都是我写的,可是……我不敢啊,你去告诉阁老,告诉他,我……我前几日还背了书,你出去了,替我告诉阁老一声。我有认真读书的,我不是冥顽不灵的人。”
霍长泽说:“你是皇帝,你自己去说。我……传达不了。”
萧远秋喘着息哑声哭,说:“不成,我是做皇帝的,不能自己去,没面子。他是个忠臣,你说我怎么就,怎么就这么笨呢?我啊,是真的想喊他亚父。我害怕,怕我死了以后,你们也叫别人捅了。安南被人带进宫里了,安姳说的,我不知道是真还是假,她说看到的,你要去保护她。”
“我会的,我待会就去找她,带她回家。”霍长泽声音喑哑地回答:“你这么小的胆子怎么走?”
萧远秋比画着,说:“皇兄等着我呢,我害怕他又骂我。我对不起他,你说皇兄那么厉害,那么厉害……怎么还是走了,可我……怎么这么……这么……”
霍长泽嗤笑,说:“怎么就这点出息。”
“我……”萧远秋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干涩的唇抿了又抿,说,“我也对不起你,不够仗义。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我真的……真的恨啊。延钰,你走吧,你出去了就走,骑上你的马,回家去。我允许你回家,不是庆都那个家,是离北。你真正的家,我没什么能送给你,但是不送,又没排面。只能送你走了,你带着安南还有你的孩子,一起回家吧。回家就好了。不用担心这些事了,你在离北,没人能对你们怎么样了。”
霍长泽再次搓了把脸。
萧远秋抬起手指,指着墙壁,含混道:“那……那把弓,是你助我从皇兄那里得到的,谁都能拉开,除了我……我、我拉不开……你带着它走。带安南一起走,安南在这里,允许都不会开心的,她跟你一样,不属于庆都,只属于草原,狼崽就要待在草……草原,我都看不了你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霍长泽无情地说:“我不要,那是你家的霸王弓。跟我没有关系?”
“你是霸王啊……唐安南是你的妻,她我家的,也是你家的,”萧远秋声音已经很轻了,他望着那弓,“下辈子……别再……再让我来了……我想做青云的燕……住在富贵檐……”
他安静地望着霸王弓,没有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