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里很少有人肯与萧兰佐对视,除了花洮毫无知觉,就是钊阳宗也察觉到了某种压力。
他们听命于霍长泽,也不介意霍长泽喜欢男人,但是他们必须尽快弄明白萧兰佐处于哪个位置——萧兰佐有可以和霍长泽争夺强权的威势,这就是他们这几日最不能适应的地方,那是微妙的忌惮?
萧兰佐算身份,是霍长泽道小舅子。
但是,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朋友。
霍长泽轻轻蹭着扳指,正欲开口,萧兰佐却翻着手掌,说:“宛州的野菜很好吃,不知道,濮墨能不能吃的惯。”
气氛稍缓,花洮果然抬起了头,说:“小公子不是还小吗?他现在就可以跟我们一样吃野菜了吗?而且我在离北就听人讲过,宛州冬日里的一把野蔬跟金子一样贵,好想吃啊!公子,你常吃吗?”
“去过一次。”萧兰佐说,“母亲带着我游历四方,春日冰雪消融,母亲就择最嫩的野菜包饺子。”萧兰佐语气平常,指尖不染尘埃,那些血迹仿佛从来没有沾过,他笑着说,“不常吃,才记得清楚。因为一年就去那么一次。”
花洮吞咽着唾液,就着那一点墨,在本子上小心翼翼地写着:“我想吃,咱们以后肯定有机会,记着就不会忘了。等我们到了之后我就去摘来给小濮墨吃。”
钊阳宗撸了把花洮后脑勺,笑骂道:“人家小公子还没满一岁呢,牙都没有长齐,你给他吃啥呀?出息的你,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还惦记着野菜!”
大伙儿笑起来,荏汝的话题就此岔开。萧兰佐烘热了手,没再说话。
继续哄着濮墨。
晚上霍长泽枕着石头,还没睡着,面颊上就贴了个微热的油皮纸。他坐起来,就着萧兰佐的手嗅了嗅,笑道:“哪来的包子?”
“花洮从镇子里带回来的,让我藏着吃。我还想给濮墨喂两口,喂到他嘴里之后才发觉,还没长大呢牙都没有这东西可吃不了。”萧兰佐坐在霍长泽身旁。
濮墨让人去抱着了,太能闹腾了,一到晚上就闹腾得很。
两个人并肩,背对着已经睡着的林带,面对着河水和漫天星斗。
霍长泽打开了油纸,推向萧兰佐,说:“幸好你没给他吃,不然又得生病了?给你那你就吃啊,再留着就凉了。”
萧兰佐说:“我吃饱了,你吃,路上体力消耗大,你吃的好一些。”
霍长泽知道他这是专门留给自己的,便接过来,掰开了,一手的给自己,一手的给萧兰佐。
萧兰佐象征性地咬了几口,就让霍长泽吃完了。
“之前说好给安南的聘礼是带去离北,还是搁在灵州,你也得拿个主意。安南虽然不在可是他的宝贝儿子还在呢,钱得留着给他娶媳妇儿,”霍长泽喝着水囊里的水,“惠波得了信,想必会替你看好奚家的生意。等我们到了离北,翡翠和晨阳他们也该赶回来了,到时候置个新院子……”
“答应给安南的我一分都不会少,这钱我会留着的。濮墨……还小……”
霍长泽停下声音,在这不寻常的安静里敏锐地察觉什么,他静了少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萧兰佐手里捏着那把不离身的小竹扇,侧眸看着霍长泽,说,“霍长泽,我不能跟你去离北。濮墨也不行!”
他讲得如此温柔,就像是在城墙上时,唐安南对着霍长泽同样温柔地说:“延钰,回家去吧。”
“你不能去,为什么濮墨也不能?”
“你没有办法好好的照顾他。”
就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让他跟在我身边,我能给他请教书先生,好好的教育他长大,还能给他请奶母照顾他,濮墨不能有意外了,我们要没有保护好安南,我必须保护好他的孩子。”
霍长泽说:“在离北,我也能照顾好他。”
“不。”萧兰佐说,“你不能分心去照顾他。”
“为什么?”
“因为你要变强,你要让庆都忌惮你。濮墨已经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希望,她们在攻击你的同时还会伤害到濮墨,我不允许。”
***
烈火焚烧之中,隐隐见到一个倩影。
她在火焰之中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
周围的环境一片空白,唯有她这一片火光冲天。
然而这个感觉不到疼痛的人忽然睁开双眼,眼中居然看到了一股强烈的金色光芒。
身材高挑,杨柳细腰。
落下来的瞬间,就化成了点点星光,身上的火焰随之消逝。
双脚踏足之地,由近向远释放出光芒。
慢慢的显露出一片颜色来。
她拖着广袖长尾裙,慢慢的朝向湖边走去。
她醒过来了。
又或者说,她活过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