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语言到了这个地步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萧兰佐说:“先生死里逃生,凭借先生的才学,去了庆都也能遇见伯乐。可是先生偏偏留在了灵州,我不明白。”
祝休想站起身,可他又不能擅自离席。果然不好对付,但是又能如何呢?
他只能抬起头,看着萧兰佐,说:“同知不明白,同知怎么会明白呢?兵燹之灾从天而降,把荏汝变得满目疮痍。这里既没有名利,也没有富贵,它兴许在同知眼里就犹如空中破絮,可是对于我等而言,荏汝仍然有重振之机。没有富贵名利让那些想来此做梦的人纷纷退了手脚,这才能够安然无恙。”
萧兰佐一哂,说:“不必说得这么难过,先生。宛州失去了守备营,由一群流匪称王称霸。田地荒废,出城半里就杳无人迹。先生说的重振之机,到底是荏汝七州的重振之机,还是灵州一城的重振之机?灵州一面意图与庆都继续苟且,一面又对离北有求必应,做着这个墙头草,我确实不明白。先生能见到的说说嘛?但是,先生可能不明白,在这之前的事情,庆都里太多了,先生大概是不知道了。”
祝休霍然起身,说:“你哪知灵州的不易,荏汝兵败后,庆都忙于内斗,我们屡次上奏求人,却迟迟没有回应。我们甚至不知这奏折是否递上去了,我们知道庆都发生了大事,陆阁老把控的朝政被范兴朝夺了回来,中间还多了个郡主,郡主帮了不少忙,可终究也接触不了奏折,有些事是传不下来的。灵州的田地开垦是大人躬亲打理,耗时三年才有了这个丰收。不错,灵州确实在庆都与离北之间左右为难,可是离北有难,灵州都是全力相助,从未有过旁的心思。同知,说灵州是墙头草,未免诛心了吧!”
“先生说得是,”萧兰佐忽然一改神色,正色道,“我知道灵州有难处,故而特意来此与两位详谈。并非是威胁两位。我们开门见山,大人不肯放禁军通过,是忌惮庆都日后的责难。但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崩塌,抱守残缺绝非上策。杨盟设计谋害天子,郡主遭人迫害身亡,临走前,才拼命把我们送出来。延钰与我离开庆都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能够重拾残局。太后把持朝政,世家再度封锁庆都大门,太学还能兴盛几时?荏汝兵败后,大人与维生先生屡次上奏,不正是因为陆思淼敷衍了事,才造就荏汝复兴无望吗?我早在庆都时,就对荏汝流匪有所耳闻。悍匪不除,荏汝不稳,先生又怎么继续重振荏汝?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我对二位的重振决心很是佩服,只是前路艰辛,何不索性改弦易辙,把荏汝的事情,交给荏汝自己解决。与其依靠他人,倒不如依靠自己,荏汝并非没有庆都朝廷就无法行走下去,靠庆都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程兴持着酒,拉住祝休,说:“既然同知这般坦率,那么我也不再绕弯子。我不肯放侯爷通过,确实是因为担心庆都日后追究罪责,加重灵州的税收。灵州如果不顾庆都的调令自作主张,只怕日后也会孤掌难鸣。况且,侯爷身边没有君主,如今也算是进退两难。我没有兵马在手,也没有巨贾支援,更没有离北这样的底气,同知这样劝我,我却没办法拿灵州百姓的性命做赌注,我是他们的官,受了他们的供奉,也得办出来事才行。”
“恰恰相反,”霍长泽示意祝休坐,“兰佐这样说,不是在劝大人单打独斗。我们在这里,灵州挨着东北粮马道,眼下没能建立起自己完整的守备军,只要大人肯容我的兵马来去无阻,那么灵州守备军成形以前,巡防大任,我这两万禁军可以代劳。保护灵州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程兴沉思不语,祝休说:“侯爷自然是千金一诺,可是我也要问问侯爷,离北如今反了,东北粮马道自然作废了,往后离北铁骑的军粮从哪里出?灵州吗?还是宛州?”
“东北粮马道是离北铁骑建立以后专程开辟的押运要道,如此作废岂不是太可惜了?”萧兰佐把玩着酒杯,目光从容,“离北铁骑加上禁军总计十四万兵马,以后的军粮还是要走东北粮马道。”
祝休与程兴对视一眼,他诧异地说:“侯爷如今可是顶着弑君的罪名,青海十三城岂敢再给离北铁骑筹备军粮?侯爷莫不是异想天开了?我们可开罪不起。”
萧兰佐微微一笑,说:“青海是青海,庆都是庆都。维生先生,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办法。如何?只要今夜程大人同意让禁军过境,灵州日后就绝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