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中年文士站起身。
中年文士走上台,傅融便慌忙退下,他实在是辩不赢,只能退下。
中年文士盯着林丰,道:“在下会稽朱群,刚才你林丰的一番话,说大秦男儿不怕死,说大秦君王不惧一战,恐怕,只是你的一腔所愿罢了。”
“一旦四国联合攻伐秦国的消息,传入咸阳,说不定大秦的皇帝赢九霄,直接就要向各国投降,要向夏国的皇帝认怂。”
“你一个区区普通百姓,虽说有一腔热血,令人钦佩。可是,你代表不了大秦的百姓,代表不了大秦的皇帝。”
“说得好。”
周围士人,顿时高呼。
一个个的脸上,都流露出赞许和钦佩神情。先前林丰一人说话,竟压得大堂内寂静无声,许多士人无法反驳。
如今,终于有了人反驳。
林丰嗤笑一声,道:“朱群,你的一番话,才是真正的无稽之谈,更是你自己的臆想。昔年,大秦不曾屈服,如今仍是不会屈服。”
“你说我代表不了大秦的皇帝,代表不了大秦的百姓,恰恰错了,我能代表大秦。我林丰,是大秦皇帝敕封的使臣,如今出使晋国,代表大秦而来。”
“大秦,死战到底。”
“大秦,绝不会屈服。”
“还有一件事,燕国认为大秦会屈服,所以派遣使臣去咸阳,威胁大秦,要让大秦给予诸多的条件。甚至燕国使团,更在咸阳肆意挑衅,乃至于打死秦国百姓。”
“我大秦皇帝陛下,直接处死燕国所有使团成员。”
“这就是大秦的态度。”
“大秦,不惧一战。”
林丰目光灼灼,那锐利的目光下,朱群竟是面颊抽搐两下,再无言以对。
他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好的观点,说对方无法代表大秦君臣百姓。没想到,人家竟是大秦的使臣,自然是能代表大秦,自然知道大秦态度。
哗!!
大堂内,更是一片哗然。
许多人都议论起来。
一个个士人看向林丰时,眼神发生了变化。眼前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秦国士人,而是代表大秦而来,绝不是普通人。
“你是夏国林家的林丰,如今在秦国生活,是夏国的叛逆吧。”
人群中,忽然又有喊声传出。
又有一个士人站出来。
来人神色冷肃,他走到台上,掷地有声道:“夏国士人萧太虚,特来讨教一番。你林丰,背叛了夏国,是夏国的叛逆,却代表大秦来出使,真是笑话。”
“你这样的叛逆,不忠不义,竟被委任为大秦的使臣,可见大秦君王的昏聩。大秦,信任你这样背叛一国的人,看样子距离覆灭,已经不远了。”
萧太虚的话传出,周围士人一下又喧哗了起来。
林丰竟是夏国人。
还是个叛逆。
在这时代,忠孝是评价人的两个标准。一个不忠不孝的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唾弃。连最基本的忠孝都没有,没有人会任用。
许多人不明缘由,看向林丰时,多了不一样的鄙夷。
尤其林丰代表大秦来,先败傅融,又败朱群,挫败晋国士人。如今萧太虚出一口恶气,许多的人自然是欢喜,更乐见其成。
林丰并不在意周围人的议论,他沉声道:“每次夏国的人,见到我林丰,都说什么叛逆,都说我林家背叛夏国,不忠于皇帝,真是天大的笑话,更是天大的讽刺。”
“这般老生常谈的话,我本不愿意再阐述,因为说过太多次,但今天,当着晋国无数人的面,还是要说一说。”
“我夏国林家,代代忠于夏国,到我祖父林九霄这里,担任夏国太尉,在和燕国交战时,战死北燕疆场。我父亲林元忠,官居骠骑大将军,却被人陷害,导致战死齐国疆场。即便如此,我父亲仍是取得了战场胜利,为国扬威。”
“林家留下孤儿寡母,不久后家母病逝,只留下我一根独苗。”
“林家,不涉及到朝堂。”
“可笑的是,隔了快十年,林家已经退出朝堂,可是户部尚书燕无极,陷害我林家,污蔑林家谋逆。皇帝竟是不查缘由,不停御史谏言,直接将林家抄家灭族。”
林丰的语气,变得愤慨起来。
每一次提到这些,本主的情绪都会影响到林丰。
太让人气氛了。
大堂中,更是一片肃然,一个个晋国士人也是惊讶,没想到林家还有这样的事情。
林丰继续道:“林家被抄家流放,我更是被废了武功流放西境。若非是狗皇帝李重府,治国无道,以至于夏国境内贼匪丛生,有贼匪劫道,杀了官府的人,我不可能逃出生天。”
“我林家世代忠于夏国,两代忠烈殉国,何来背叛?”
“你说林家背叛,真是笑话。”
“李重府任用奸佞,燕无极更嫉贤妒能,趋炎附势。皇帝无道,把忠臣斩尽杀绝,我最终流落大秦,这是叛逆吗?”
林丰的语气,极为强势。
他环顾周围一圈,看也不看萧太虚,高声道:“我林家名声,天下皆知。我林家满门,狗皇帝说林家的人是叛逆,狗皇帝他配吗?”
林丰收回目光,再度盯着萧太虚,道:“你萧太虚,口口声声我林丰是叛逆,是夏国的叛贼,你配吗?”
刷!
萧太虚面色大变。
他面颊抽了抽,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因为林家在整个天下,的确有口皆碑。
这一刻,大堂内的士人神色发生变化。他们和林丰的确是敌对的,可是林家两代忠烈,尽皆战死疆场,为国尽忠,这无法指责。
这样的人也令人佩服。
只能说,林丰太惨了。
萧太虚哼了声,大袖一拂,急匆匆便退下,不敢再开口反驳。原本他是夏国的士人,见林丰逞凶,他便站出来,想压一压林丰的气焰,没想到被如此辩驳。
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丢尽颜面。
“林丰,你出自夏国,因遭到厄难转投秦国,倒也无可厚非。”
沙哑声音传出。
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站起身走出来。
老者身着锦袍,从容而镇定,他走到台上,拱手道:“老夫王通,听闻你师从荀子。令师到齐国稷下学宫传道授业,遍注典籍,造福士人,可谓是天下表率。可是,你却周旋于两国的国祚之间,忙碌于蝇营狗苟,这般所作所为,恐怕对不起荀子的教导之恩,更不配称为儒者。”
“哇,王老先生来了。”
人群中,有晋国的士人高呼,神色激动。
“王公最擅长辩论,且王公才学出众,穷经皓首,令人佩服。”
“有王公出面,林丰必败。”
“林丰虽说逞口舌之利,可王公的话,才是切中要害。林丰是荀夫子的弟子,他如今却不研究学问,反倒蝇营狗苟,实在是可惜了。”
“这样的人,浪费了荀夫子的教导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看向林丰时,态度又不一样,因为如今讨论的风向变了。
王通捋着颌下的胡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很是自信。林丰很厉害,不论涉及到大秦的态度,亦或是涉及到林家,林丰都可以辩驳。
可是,林丰得了荀子的教导,却不潜心研究学问,而是周旋于国家的你来我往。
这是舍本逐末。
这是可惜了荀子的教导。
这,就是王通要攻讦林丰的地方,让林丰失去荀夫子这个支柱,让林丰背上不肖弟子的名声。有了这一步,再要辩驳林丰,那就会更容易。
这一刻,所有人目光都盯着林丰。
等着看林丰的笑话。